“丁卯,牡丹厅结帐。”
“丁卯,竹丝厅客人到。”
“丁卯,李掌柜唤你到后院。”
“丁卯,胡师傅让你去试他的新菜。”
“丁卯,佟老板的货到了,速来结算。”
“丁卯……”
“丁卯……”
“丁卯……”
“丁卯不在。”一声巨吼从客来居的大堂中央传来。
人来人往、热闹纷纷的客来居顿时静了下来,不到片刻又恢复原样,好像众人都没听到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吼似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不在是吧……”李掌柜慢悠悠地从后院走到柜台边,吩咐着正在算账的算盘王,“老王,扣除丁卯今日的工钱。”
王算盘手中活计不停,小眼聚光地望着蹲在柜台下装死的某人,“好嘞,丁卯的一天工钱是三十文,再扣这个月的全勤奖一百二十文,嘿嘿,节省开支一百五十文,够买厨房缺的锅碗瓢盆了。”
一听工钱被扣这么多,丁卯立即鲤鱼打挺式地跃了起来,蹿到李掌柜面前,笑呵呵地陪着笑脸:“没这回事,李掌柜,小的一直在,小的这就去后院。”说完就对大堂里的人吼了一句:“谁再说丁卯不在我就跟谁急!”
没等李掌柜再说什么就拎着茶壶哧溜一下跑向了后院。
李掌柜看向逃命似的某人,阴阴地哼了两声,转身看到门口刚到的刘大善人,忙迎了上去:“哟,刘大善人来了,快里面请,水仙厅一直为您备着呢。”
爷爷的,就会欺负她这个跑堂的!
什么都叫她干,哼,拿她当神仙使啊?有求必应?切,要不是看在你们客来居的天下第一酥的面子上,她才不来呢。
丁卯边心里不平衡着边把砧板上的菜当李掌柜大砍着,却不知厨房里的人看她一副狰狞的样子早躲得远远了。
“我说卯兄弟啊,你犯不着为没答应教你做一品酥就作践我的菜吧。”胡大厨提着刚运到的材料从厨房门口进来,就看见某人在大刀挥舞着。
丁卯正乱游的思绪被胡大厨的大嗓门吓得差点把刀砸向自己的脚。
“胡老爹,你什么时候教我做一品酥啊?”丁卯帮胡大厨手里的材料提到长桌上,分门别类地摆好。
胡大厨倒了一杯茶解过渴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左右见没人才说道:“丫头,不是你胡老爹不肯教,你也知道这客来居的规矩,不得私自传授菜肴糕点秘方,泄露出去可不单是被撵!”
“只要我不说你不说不就行了嘛,老爹。”丁卯拽着胡大厨的衣角,眨巴眨巴着她的大眼睛。
胡大厨本名胡富贵,年过半百。这辈子富贵没沾过边,但凭自个的料理手艺得了个客来居的大厨身份,日子过得倒也不错。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已成家,如今就老夫妇俩生活。看着这两个多月来一直帮自己做事的丫头就满心欢喜,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疼。这客来居成打的人还就自己知道这孩子是假龙真凤,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她温暖心窝的笑容给折服了。再加上没外人在时,一口一口地胡老爹,叫得真让人觉得自个就是这孩子的亲爹。
他也知道卯丫头想向他学做一品酥,不单是因为好吃,有些东西她不说,但能看出来必有自己的原因。他虽然想帮可是行有行规,更不用说这一品酥是客来居的招牌点心,每天只售二十份,想买的人都能从京城的南门排到北们了。为防挖角和抄袭,客来居对各厨子的要求十分严厉。一旦泄露秘方就别想在行业中混了。
谁让客来居是京城第一居呢!它的分店遍布大小郡县,更重要的原因是客来居的幕后当家是凤柏青——当朝凤相最受宠的三公子。所以无论是权势富商还是贩夫走卒都以每日吃到一品酥为荣。
就在胡富贵为难之际,李掌柜派人来把丁卯叫到书房,可卯丫头临走时的眼神真令他有负担哟。
丁卯推门进去时就见李掌柜在算帐,眉头微蹙。她心下忐忑,不知唤她来所谓何事,好歹主动上前笑脸问道:“李掌柜,叫小的来啥事吩咐?”
“小丁子啊,我说你在咱客来居做了快三个月了吧。”李掌柜头没抬,依旧翻着手里的帐本。
这话丁卯心里听得渗得慌,琢磨着自己这两个多月来没犯啥错啊,还被以一当十用!最多淘了一点,不要是李掌柜发不出工钱就找啥借口想撵她走吧?她一品酥还没学到手呢,说什么也得学了再走,不然这几个月累死累活得容易嘛!
某人看着把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的李掌柜,打算来个先发制人。
“李掌柜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您不要赶小的走啊,小的还要靠这份工养家糊口呢,如果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改还不行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啊。”丁卯突地扑到了桌前,死死得拽着李掌柜,泪眼婆娑地瞅着他。
“……”
“……”古语有云:敌不动,我不动。
李掌柜拍掉一直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瞪着面前的丁卯:“别整那一套,你小子我还不了解,整个客来居最滑的就是你了。不过这次你还真猜对了,就是要你走……”
眼看某人大眼提溜转动,李掌柜立即卷起袖子,哼着表态:“不是辞工,是升迁。眼下有个更好的去处让你去,要不是看在你平日的灵活劲上,这肥缺也轮不到你小子头上。你可别丢了咱们客来居伙计的脸!明日我会着人领你去凤府报到。今晚给我好生歇着,收拾收拾,别说我们客来居虐待下人。”
李掌柜给了这个月的月钱就打发走了丁卯,还没等丁卯反应过来她就被推到了大门外。手里捧着二两银子,丁卯刚想回头问去凤府做什么时就听“碰”的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二两银子啊!李掌柜啥时这么大方了?
门里的李掌柜奸笑道:“丁卯啊,三少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可别怨我,与其牺牲别人不如牺牲你。”
打烊后,丁卯回到自己的房间。说来也算她幸运,本两人一间的伙计屋子,如今就她一人住。同房的小二因染上了恶疾不治而亡,其他人嫌这屋晦气所以没人愿意过来住。李掌柜也没表啥态。丁卯可不在乎这些,她乐得捡这个便宜。从小被爹爹训练出的身体不敢说百毒不侵,但也没得过任何重大疾病。
白天干活时自己都是扮作男子样,贴了假喉结,脸上也弄灰了,点了很多小斑点。别人还真瞧不出她是个女子。为了一品酥只向胡老爹透露过她的真实性别。哎,爹爹说出门在外不准露出女儿身,世上恶人多。
把从厨房提的热水倒进大木桶里,试了试水温,热度刚好。丁卯迅速脱掉了衣服,坐到桶里。每天也只有沐浴的时候才能好好松松筋骨,裹胸布绑了一天,常常透不过气来。
离家快半年了,不知自己老爹他们可好?有没有想她呢?改天得飞鸽传书下告之她的近况。
对她来说,待不待在客来居无所谓,能学到一品酥做法固然不错,学不到她也不强求,胡老爹是好人,她不能害他丢了饭碗。
凤府?丞相府邸呀。
貌似不错哟,丞相府说什么也比客来居吃的多吧,再者,丞相府里丫鬟家丁肯定多,岂不是更好浑水摸鱼么?嘿嘿,就不知凤府的大厨手艺如何?能否比得上胡老爹?
放松的某人靠在木桶边缘,东想西想,不觉困意上来,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