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就在那滴眼泪脱离脸部的瞬间,时梁马上意识到————他以打破了东郊村历来紧守的丧葬禁忌,一场不可预料的灾难即将降落到他的身上……他哆嗦着爬下竹梯,转身混入哭丧的人群里,双眼偷偷的望向婶娘的尸体……
啊!婶娘刚才只是略带苍白的脸,怎么突然变成了紫黑色?还有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好像在微微张开……这骤然间的变故,引发人群一阵骚动,当场就有一名家人吓得神志不清瘫倒在地。
这时侯村长过来了,想不到这位平时只会打哈哈的老头,此时却很冷静,甚至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来“大家别慌……她是得急病死的,这皮肤变色可能是身体里的血管在作怪,没事的,没事的……”
我支持村长的判断,为此还上网查过“人死后身体变化”的资料,当中就有这么一段:“因内脏组织发炎引发高烧致死的人,其全身血管会因激烈膨胀而破裂,而后慢慢沉积凝固。表现为————尸体在三到六小时后呈现大面积紫黑尸斑。”
不过整个事件能找到合理解释的也就仅此而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是怎么也解释不了的……
此时的时梁内心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袭上心头。他只想早点逃离这个笼罩着诡异气氛的祠堂。可村长偏偏又拉住他,说这里就他文化最高,留在“号房”帮忙记数正好……
就在两人拉扯之时,只见灵堂里的人大呼小叫的仓惶逃到大门外,就连镇定的村长也惊惶失色的望着他的身后,时梁全身的毛发顿时竖立起来,意识到后面一定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事,他飞快的转过身去看……
……穿着古怪寿衣的婶娘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用呆滞的眼神死盯着他,而她那两片往中间收缩的嘴唇在微微抖动,不停的向外渗出黑糊糊的血浆……
时梁就这样屏气敛息的呆愣站着和婶娘对望,视力因大脑的急速充血而变得模糊,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意念,那就是————“快逃”!可全身上下的神经就是不听使唤,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我对比了《东郊村丧葬禁忌》里村民讲述的情节,发现这两件事从开头到发展都是一模一样————先是骤然间尸体变色,然后突然坐起来,再慢慢的走下床,尸体的双手稍微向前伸,一步一步的向最接近的人追去……
这就是民间所说的“诈尸”。古人的认识是:人死后有时胸中还残留一口气,但是这一口气完全不能支撑起生命,只会让复活的尸体如野兽般的乱追咬。最后那口气泄出而倒地,那才算是彻底死亡。
虽然古人的这种说法还算理智,但现代科学是给予否定的。如果让CCTV《走进科学》那班所谓专家来分析,他们一定会说这只是很普通的“假死现象”,如果你再追问“假死的话怎么会之前出现大面积尸斑呢?”,那专家肯定会和我现在一样————哑口无言。
(难道是一滴眼泪触动了死者刚刚脱离身体的灵魂?使她误以为是亲人在痛苦的召唤,由此对人世间产生强烈的留恋意识,并最终以“诈尸”的形式展现出来?……)
回到上星期一临近中午的东郊村祠堂现场,此时的时梁已经快失去意识,而婶娘僵硬的尸体正左摇右晃的缓缓向他走近……村长突然回过神来,他把脚边的长木凳踢到死尸和时梁的中间,尸体被阻之后,居然以极快的速度死死的抱住木凳。趁着这一间隙,村长连拉带拽的把时梁拖到门外,转身把祠堂的大门锁上。
东郊村这一下炸开了锅,上一次出现“诈尸”还是在解放前,老一辈的村民对此仍记忆犹新。村长很快召集几个族里的“老大”来商议对策,因为尸体追逐的是时梁,他也不可避免的成了主角,不得不把眼泪滴到尸体上的事全盘托出……
明白了起因,大家好像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族里的那几个“老大”,他们刚开始还在担心,这会不会是某种灾难的预兆?现在知道了,这只是时梁无意中引起的祸端。
(这里我且以小人之心来猜测这几个老人当时的想法————“那就好,是你小子一个人的事。”因为我细看过书里描述的结果,像这种情况,受害的只是滴下眼泪那个人。上一次发生“诈尸”也是这样,老人们应该很清楚。)
村长又恢复了镇定,他招呼几个胆大的把棺材抬过来,然后打开祠堂大门,带上婶娘的家人,蹑手蹑脚的走到死尸的前面。而此时婶娘僵硬的尸体还在紧紧的抱着长木凳,浑浊的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不单是嘴,脸上七孔都渗出一条条墨黑的血迹……
我很佩服村长的胆色,他竟然就蹲在尸体的前方,轻声的对着她讲话,大都是劝慰她安息的意思。据时梁说,当时真的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婶娘慢慢的合上眼睛,双手一点一点的垂下,最后整个人“砰”的一声挺着倒在地上……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尸体抬进棺材里,迅速盖上顶盖……关于令人毛骨悚然的“诈尸”,随着八颗棺材钉的锤下而结束,婶娘的葬礼也顺利的做完,而对于时梁来说,这恐怖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三.
就在当天晚上,婶娘又出现在时梁的面前。这次不是她的尸体,而是她阴森可怕的鬼魂……到现在时梁也说不清楚,那一刻到底是不是出现在梦里,因为他记得刚躺到床上不久,就听到奇怪的脚步声……
“那是一种很轻很闷的声音。”时梁是这样讲述的————“我侧起身子细听,发现那是从客厅传来的。大热天的我一般是开着房门睡觉,当脚步声来到门口的时候,我先是看到了一双花布鞋。这种感觉很别扭的布鞋是专门做给死人穿的,我马上意识到是谁来了……”
“你知道我一向是比较胆小的,这时侯更是吓得不敢动弹。眼前的情景实在太骇人了,屋子里整个是昏暗的,就剩客厅那盏小小的节能灯,透过这一点微光,我看到婶娘穿着那件古怪寿衣的身体,正慢慢的走向我的床头。我没敢再往上看,怕看到她那张紫黑的极度恐怖的脸……”
“她就这样默默的站在我的床沿,我能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甚至她在跟我说的话————‘我真的死了吗?为什么啊?我不想死啊!……”
那一晚过后,时梁就再也不敢住在村里了,可无论他逃到那个亲戚朋友家,只要一躺下睡觉,婶娘的鬼魂必定出现在他面前,喃喃的向他哭诉……于是在昨天,他来到报社找我……
“时梁,我看是‘诈尸’的事对你神经刺激太大了,才会频频出现幻觉,休息几天就好。”面对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时梁,我只有同情和安慰。“我现在是一片混乱,这类事情你接触比较多,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再一次把书翻《东郊村丧葬禁忌》的尾页,那个和时梁同样遭遇的人结局很惨,他当天晚上就被鬼魂给活活吓死了……突然,我想到了主理丧事的村长,他应该知道怎样处理这种事……
放下书,我拿起电话叫外线组的同事帮我接到东郊村村委会。不一会,一个低沉得有些发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是村长,呵呵,又有采访是吗?”……我简单的说明了来意……“村长,这是私人电话,您知道什么就直说吧!时梁毕竟是您的村民啊!”
“呵呵,你误会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虽然时梁准备和我竞选村长,不过我是不会介意的。作为他的长辈,我咋会见死不救呢?呵呵……”村长的这段话,让我感觉好像有点欲盖弥彰、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是听过老辈们讲,碰到这样的事情那是必死无疑的。不过我看他好几天了都没事,呵呵,可能一离开村子就消灾了吧!”村长用的还是他那低沉的声调,不时的打着“呵呵”。“不是啊村长,那个鬼魂现在每晚仍在出现,时梁都不敢睡觉,吓得都不成人形了。”
村长听完我的话后,足足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他这次语气很认真,也没有再打哈哈“这样吧!咱们用老办法试试。你叫时梁去祭品店定做个和他一样大小的纸人,用血在上面写上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明天带到他婶娘的坟前去烧化,也许就没事了……哦!还有,他以后是不能再踏进东郊村一步了,你叫他要切记……”
和村长通完话,我对此事越发感到糊涂,东郊村那些奇怪的丧葬禁忌究竟源自那里?为什么别的地方不会出现呢?这种种异象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必然因果呢?……算了,别去想它了,还是去找时梁,把村长的话告诉他吧!
唵(an)、嘛(ma)、呢(ni)、叭(ba)咪(mei)吽(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