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牙利齿
高顺平静的望着不远处的鲜卑大军,扫了眼不安的士兵们,沉声喝道“张辽听令!”
“末将在。”
张辽拱手施礼。
“统本部军士固守营垒,以弓箭射杀鲜卑贼。”
“喏!”
张辽应道,回身向手下的军士喝道:“备弓箭,上塞墙!”
“成廉,魏续!”高顺又喝。
“在!在!”
成廉、魏续上前躬身施礼。
“随吾率其余军士下战壕助闾将军杀贼!”
“喏!”
成廉,魏续大声应道,脸上的横肉兴奋的抖了又抖,同吕彦并肩杀敌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愿望,吕彦在边集横刀立马的雄姿可是另他们二人好生景仰。
“汉军威武!杀贼!”
高顺挥刀大吼。
“将军威武!杀贼!杀贼!”
汉军呐喊呼应,老兵们热血沸腾,新兵们则显得底气不足;四百余军士随高顺等将跳下战壕。
张辽见状,断然下令道:“擂将军鼓!壮我军威!”
“咚!咚!咚!”
沉浑壮烈的战鼓声响彻天空,催人热血,激人豪迈。众军为战鼓所激,顿时双目充血,老兵们杀气腾腾,新兵们也暂时忘却了恐惧,手不再颤抖的那么厉害。
吕彦扫了眼士兵,突的跳出堑壕,举刀大吼:“汉!”
众军呼应“汉!”
吕彦再吼:“大汉!”
众军高呼:“大汉!大汉!”
吕彦狂吼:“大汉威武!”
众军声嘶力竭的猛喊:“大汉威武!”
凛冽的呼吼中,汉军气势猛涨,怒冲霄汉。
…………
“可恶的汉狗!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鲜卑儿郎们,给我踏平剧阳,把汉狗踩成肉酱,嗷嗷嗷…”
鲜卑大军中,和连端坐马上,神气活现的指着汉军阵地叫骂不休,全然忘记了上一次被汉军火攻偷袭后狼狈逃窜的惨状。
“大人,汉军以逸待劳士气正旺,我军远来不易强攻,莫不如先扎营休息,明日再战…”
鲜卑老将乞伏利在一旁劝道。
原来,乞伏利回到弹汗山后,还没等将军马调齐,和连就在拓拔力微的保护下回到了王庭。这和连虽然没有一点擅石槐的英雄气概,但是玩弄起阴谋诡计、排除异己来却是雷厉风行,飞快的铲除了几个他认为“怀有异心”的大部落头人,收编了这几个部落的族人、战士,扩充到自己的麾下,又分出一半儿犒劳给乞伏利和拓拔力微,以此收买人心。随后,和连调动三部铁骑气势汹汹的向剧阳杀来。乞伏利本不想来,要留在王庭以备不测,但经不住和连的软磨硬泡,最终不得已之下随大军出征。
“不行!今夜我就要攻下剧阳,明天我要血洗应县!叫可恶的汉狗知道鲜卑大人的厉害…”
和连蛮横的打断了乞伏利的劝告。
黑木令不知去向,和连憋了一肚子的邪火,若不立刻打破汉军剧阳大营,和连实在难消心中恶气。
“唉…好吧,那就让老臣率领本部打头阵吧。”
乞伏利见和连一意孤行,只得主动请命。到不是说乞伏利想争功,乞伏利一生追随擅石槐,战功无数,早以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乞伏利只是不愿看和连胡乱指挥,妄害军士的性命罢了。
“交给你了,今晚我要在汉人的大营里休息。”
和连点头应允,乞伏利主动请缨很和他的心思。乞伏利是杀场老将,这一仗由他来打再合适不过。
乞伏利观望了会汉军阵地,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汉军大塞前多出六道纵横交错的堑壕,和十几个貌似土垒的东西,堑壕土垒不利于骑兵攻击,但对步兵就没什么大作用了;于是,乞伏利决定以重兵攻阵,一鼓作气拿下汉军大塞。
………
“呜~噜!”
凄厉的牛角号声响起,鲜卑大军的前阵动了起来;数千士兵跳下战马,手持圆盾长刀,列开阵势。
进攻在即……
“上弓!”张辽大喝。
塞上的汉军士兵利箭搭于弓弦,引弓长天;堑壕、“碉堡”中的汉军同时拉开了弓弦,清冷的箭镞斜指天空。
“呜!嗥!”数息之后,黑压压的鲜卑前军中猛的响起连续不断的刺耳号角声。
“鲜卑神!嗷嗷!”
鲜卑前军狼嚎着向汉军阵地开始推进,象一片巨大的蚁群,吞噬着前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点生命。
“敌二百步!三箭连射!”趴在堑壕边沿的高顺大喝。
“嘣,吱!”
五百支利箭腾空而起,瞬间遮住空中的骄阳,滑过优美的死亡弧线,雨点般落向奔跑中的鲜卑士兵。
“劈、啪,哧!”,“呜!嚎!”
和着利箭射入盾牌、肉体的闷响声,鲜卑士兵惨叫声四起。死者死矣,伤者被后面涌来的人群踩成肉泥。
“敌一百八十步!”
“敌一百五十步!连射!”塞上的张辽大喊。
“呜!吱!”
又一片箭云遮盖了天空。
“呜啦!”
鲜卑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的怒嚎着向前猛冲,狰狞扭曲的面孔在战壕中汉军的瞳眸里迅速放大。
鲜卑人疯了,一开始就是不顾死伤的集群冲锋。
“弃弓,立矛!准备袭杀!”
吕彦大叫,随手拔出了长刀、军刺。最前沿堑壕里的三百汉军士兵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弓箭,抓起长矛,分成三排,清一色由老兵组成的最前排将长矛斜亘在战壕边沿,探出大半个矛身,组成了一片恐怖的地刺,后面两排由新老士兵混合的队伍同样将长矛斜指上前方,死死抓着枪杆。老兵们不停的向新兵大喊着:“握住枪,不要怕,捅死鲜卑杂碎!”
“顶住了,不要怕!”
………
“嗷!嚎!”
瞬间,鲜卑士兵们嚎叫着冲到了战壕边。“噗嗤!”前排士兵的小腹猛的撞进了长枪中,猩红的鲜血飞溅,惨叫连天。但后面的鲜卑士兵红着眼珠子,推dao前排的同伴,疯子般跳向战壕。
“嗷!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很多跳向战壕的鲜卑士兵被后两排的斜指长矛在半空中窜成了蛤蟆,同时也砸倒了持矛的汉军,而那些侥幸躲过长矛的鲜卑军士,也难逃一死,立刻被冲过来的汉军们乱刀齐下,砍死当场。
“啊!”
一个新兵嘶喊着将长枪狠狠刺向跳进堑壕中的鲜卑士兵,“噗”冰冷的枪刃刺破甲胄,捅进鲜卑人的肉体,鲜血溅了新兵满脸。新兵大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翻滚嚎叫的鲜卑士兵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嗷!”垂死的鲜卑士兵嚎叫着,向新兵猛扑过来,长刀狠狠砍向他的脖子,
而新兵依旧不知所措的傻愣着。
“叮!”一声轻响,一道身影挡在新兵身前,架住了长刀,随后鲜卑士兵的胸口猛的喷溅出一蓬鲜血,软软倒下。
“新兵蛋子发什么傻?快杀啊!”
那人狠狠给了新兵一记暴栗,随后风一样冲向另一个同样在杀人之后发呆的新兵。
“吕将军…”
新兵缓过神儿来,喃喃咕哝了一声,随即红着眼冲向跳进来的鲜卑士兵——“去死吧杂碎!杀!”
吕彦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扫了眼红着眼珠子、尖叫着砍杀敌人的新兵们,深邃的瞳眸里充满了冷漠。
新兵刚杀人时都会变的疯狂,杀两人时就变的清醒,杀三人时已经麻木,再杀时就变的平静,当新兵到了杀人如麻、能数着敌人的肋骨下手时,新兵变成了老兵,他的血以冰冷,眸中只有冷漠。
这就是一个士兵的成长。
战场,吞噬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吸干年轻的血液;幸存者变的冷酷,士兵在杀戮中疯狂、成长、无情。
………
仅仅片刻的功夫,数百鲜卑士兵的血染红了第一道战壕,而后面的鲜卑士兵顶着皮盾,冒着箭雨依旧源源不断的向战壕涌来,跳进去撕杀。
“碉堡”里的曹性通过箭垛观望了下形势,立刻下令汉军向战壕边的鲜卑士兵射箭,阻挡鲜卑人冲锋的劲势。
战壕里,吕彦、高顺、魏续等人已经杀的混身是血,虽然杀死了不少敌人,但汉军也出现了一定的死伤,数十人负伤战死,吕彦见状大喊:“后撤!进入下一道战壕,把通道堵死!”
立刻,汉军从两道战壕间的通路纷纷退去,少部分人利用长矛弓箭将通道死死卡住,其余的士兵再次如方才那般组成了枪林地刺。远远看去,那片战壕仿佛一张长满了尖牙利齿的大嘴,等待着鲜活的生命自动跳进口中。
“呜嗷!”
后面源源涌来的鲜卑士兵们毫不犹豫的跳进第一道战壕,一部分人试图从通道中冲进第二道战壕,结果被堵在通道口的长矛活活捅死,一部分人费力的从壕沟后壁的陡坡攀爬上来,却被“碉堡”里飞出的利箭毫不留情的点了名。侥幸冲过箭雨的鲜卑士兵却在第二道壕沟边绝望的发现,前面等待他们的依旧是那个长满了尖牙的陷阱。
冷森森的枪尖上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迹,挂着鲜嫩的皮肉,那是他们同袍们的血,兄弟的肉。
就在这一愣神的瞬间,箭雨又扑面而来,射进了他们的胸膛,头颅。
“可恶的汉猪!”
鲜卑士兵们发出最后的咒骂,挣扎着倒在了堑壕边。
然而,不幸的是,前者的死亡并没有给后面的人留下任何警示,后者同样在重蹈覆辙。惊呆,愣神,死亡;生命被不断的收割,死亡依旧在延续。
第三道堑壕,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
杀戮,这是一场无情的杀戮,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数千鲜卑士兵半个时辰内全部消失在布满了尖牙利齿的壕沟中。短短四十步宽的六道壕沟里堆满了鲜卑人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血腥味儿。
“呜~噜~”
鲜卑军阵中沉重的退兵号角声响起,但宽阔的战场上却再无一个鲜卑士兵的身影。只有那地下传来沉闷凄惨的呻吟声在风中飘荡。
“呼!”
大风起,战场上猛的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