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曹真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出现预料之外的军情时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稳妥的应对方式——后撤待援,两日后,姗姗来迟的费耀后卫部队与曹真部在陈仓附近合围魏延守军,腹背受敌的魏延见蜀军汉中主力迟迟不来,唯有选择弃守陈仓,向西边的武都郡撤去。成功化解了被困危机,曹真也总算可以腾出手来重新部署后续的进攻方案。
而另一边,身在荆州的陆逊等人得到了司马懿大军开进长安的消息,当即决定以援蜀抗魏的名义向西进军,同时派遣尚书卫旌为使节前往CD向刘禅说明情况。
令人毫不意外的是接到陆逊来信后蜀汉朝廷的反应,尽管诸葛亮此时依旧赋闲在家,不议政事,但作为他的代理人,丞相府长史蒋琬、尚书郎费祎、丞相董允坚持反对引吴军入川。蒋琬以当年刘璋借刘备之军抗击张鲁最终将益州拱手相让这个例子,再三警告刘禅,绝不可放吴国一兵一卒入川。
“如果吴国是真心实意地要援蜀抗魏,可以直接北上襄阳、上庸等地,逼迫司马懿大军回师荆州,何必大军西进巴蜀之地?吴国此举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借此机会灭亡汉室,达到二分天下的目的。”丞相董允也赞同蒋琬的观点。
但尚书令陈震则不赞同:“汉吴是为一体,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孙权也是明白的,何况如今不同于先帝那时天下格局未定,不能简单以前例类比如今。如今天下三分,魏国无论是人口、资源还是兵力都占据绝对优势,如果两国此时自相攻讦,完全就是自取灭亡。”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两种意见引发了众臣激烈的争辩,刘禅见状觉得头大,草草宣布来日再议,便丢下众臣回后宫休息去了。在去甘泉宫的路上,刘禅问随行的黄门丞黄皓:“黄皓,如今魏军南下,吴军要西进,大臣们又莫衷一是,你有什么想法吗?”对于这位自小侍奉自己的宦官内侍,刘禅倒是有着格外的信任。
“陛下圣明,想必早有意见成熟在胸,臣下愚钝,以为与其引吴军西进,不如派人联络羌胡诸部,邀请对方南下袭击魏国雍凉二州,届时曹真大军必然回救,汉中之争自然结束。”黄皓倒是毫不介意,一上来就给刘禅出了一个损招。
倘若是稍有见识的君主,就应该明白——借助外族力量进行内部斗争的人,绝大多数都失败了,而且还会造成异族势力的壮大,给本族招来灾祸。因此,即使是曹操这样驯服南匈奴,大破乌桓部族的一代枭雄,也只是将俘虏的外族士兵打散编入汉军之中,从未动过直接使用异族成建制武装的念头。
不过刘禅,虽然不算是白痴,但大约也难以称之为一名有见识的君主——听了黄皓的话,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小太监出的主意比朝堂上那帮老家伙的要靠谱多了,而且还没有那么多废话和大道理。
次日,刘禅命尚书令陈震下旨,升黄皓为黄门令,作为天子使节,去河西联络卢水胡和诸羌部落叛乱,另外命李秋游说鲜卑诸部,促其出兵南下。同时,他下令,撤销永安和江州两个都督府,设立巴东、巴、江阳和涪陵四郡,任命自己的弟弟甘陵王刘永为东川都督,总览四郡军务,一并任命左将军向朗为巴郡太守,丞相府主簿宗预为涪陵太守,陈到为巴东太守,李丰转任江阳太守,共同预防东吴方面西进的企图。
这一系列安排的消息随着吴国尚书卫旌传回到南郡,也让陆逊等人明白,刘禅心中有着发自本能的对外军入川的排斥。诸葛瑾当即向孙权写信报告了这一情况,同时命令大军在建平暂作修整。
抛开蜀吴两国间的勾心斗角不谈,魏国境内也正迎来一场新的风暴。
魏太和三年五月(吴黄龙元年),司徒王朗病逝,董昭接任魏国司徒,上任不久,董昭就和司空陈群、大司农赵俨、尚书令蒋济和太中大夫刘晔联名上书,要求明帝整顿吏治,言语之中直指如今朝中空谈浮夸之风日盛,导致有志于仕途的年轻人都不再以学问为作人的根本,转而把四处交友作为他们的职业。国中杰出的人士为此不再把孝悌和清廉的修养当作首务,而把追逐权势、惟利是图当作第一位的事情。这些人群相纠结,合成团体,互相吹捧赞赏,以毁谤和贬低来惩罚和羞辱敌对者,袒护与自己利益相关者,谁依附他们,他们就对谁赞叹不已,谁不依附他们,就成了缺点和罪过。如此下去,必定会危及魏国统治的根基!
明帝曹叡为此赶回洛阳,命令尚书令蒋济、司空陈群和司徒董昭着手清洗御史台,由刘晔担任御史中丞,作为司空陈群的副手,全面整顿京中吏治。
不久,原御史中丞诸葛诞、散骑侍郎夏侯玄、尚书郎邓飏等高官近臣相继被免职,受此波及,司马师也被被免去了中护军之职,降为散骑常侍。
这一场魏国境内的人事地震也传到了身在夏口的吕骞耳中,即使身为吴国将官,吕骞也不得不为曹叡和董昭等人叫一声好。吏治浮夸、结党营私是从东汉后期就开始泛滥的问题,由于党争频繁,外朝大臣往往互相抱团结党,有时是为了对抗外戚和宦官干政,但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自己所在的家族和利益集团谋得私利。这些人对于朝廷和皇帝大抵都谈不上什么情感与忠诚,他们在意的只有自身的利益,为了一己私利甚至可以背叛母国,当年的曹伟和魏讽就是典型。
当然有人叫好称赞,自然也有人唉声叹气,身在长安的司马懿就是其中之一。这次吏治整顿,虽然亲信蒋济事先和自己打了招呼,但是还是有不少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中高级官员和将领受到贬斥,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司马师,也因为在京中与诸葛诞和夏侯玄走得太近而受到牵连。
不过司马懿倒不担心,毕竟董昭这个老家伙都七十五了,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事过境迁,人走茶凉,过了风头,想点办法还是能让自己那些亲信们再次回到权力中心的。想了一会,他觉得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司马师联系几个河内任侠,找个时机除掉董昭和刘晔算了。
不过,还没等司马懿实施暗杀计划,河西爆发羌族叛乱的消息就传来了,也彻底打乱了他的进军计划。
此时的蜀国境内,驻扎陈仓的曹真大军则重新部署,兵分三路,一路以费耀为首继续向南进发,吸引汉中主力,一路以郝昭为首向武都方向袭去,曹真自己则率部渡过白水,向阴平郡赶去。按照曹真的设想,既然如今阴平空虚,不如放弃进攻汉中,直接由阴平南下进攻。但还未等曹真赶到阴平,郭淮退军的消息就传来了,由于河西诸羌叛乱,卢水胡南下劫掠金城、陇西两郡,作为雍州刺史的郭淮不得不回军去救。
随后不久,长安司马懿的公文也来了,魏明帝曹叡任命司马懿为大将军、大都督,镇守长安,主持南征,并诏大司马曹真速回洛阳复命。
“朝中又出什么事了吗?”曹真看着眼前的诏书,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也无可奈何,遂写信给司马懿让他派在长安代理关中都督的偏将军夏侯霸来接替自己。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
原来就在五月末,北方拓跋鲜卑部落轲比能趁并州刺史梁习病重之时率领大军南下,击败了并州刺史梁习安排在雁门郡的守军,此时护乌丸校尉田豫的部队还在幽州与高句丽作战,暂时难以回救,曹叡只好征召曹真来对付鲜卑。
一时之间,曹魏北疆边境狼烟四起,河西卢水胡、诸羌,并州的拓跋鲜卑,幽州乐浪的高句丽并起,当然这些暂时都还威胁不到魏国的统治,但是连年征战带来的繁重税负,胡人入华以后的歧视政策,以及门阀垄断的取士制度都在为今后一场更大的危机的到来做出了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