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晦来一趟,就像是电视里念旁白的那个人,对事情发展毫无作用。
我脸上一片愁云惨淡,想着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死亡的恐惧让我无措,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
魏真安慰我道:“万一没事呢,我爷爷不是说了吗,有可能……”
我打断魏真的话:“万分之一的可能,还不如没有……”
魏真用手拍着我的后背:“没事没事,我一个女生都不怕,你一个大男生怕什么,鲁迅不都说要直面人生的惨淡!”
“惨淡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当然能直面了!”
和魏真拌了一会儿嘴,我突然提出要回寝室,总不能一晚上都在外面。
魏真跟着我一路走到了我们寝室楼下,我说先送她回寝室,被她拒绝了。
目送魏真的背影离开后,我敲了敲宿管大爷的窗户,叫他起来开门。宿管大爷被我从温柔乡里拽出来,开门的时候带着一脸怨气。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要告诉你们班主任,扣分!”
我面无表情地跟他擦身而过,他见我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在身后叫嚣道:“你这可算是夜不归宿,我要上报给学校,给你处分!”
回到寝室,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目光呆滞地望着房顶,想着自己的游戏账号好不容易练到30级,可以学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技能,如今是没有机会了。也不知道我死了,爸妈得多伤心。复又想到,真是自欺欺人啊,我只会像刘忏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除了班上的同学,谁也不会记得我。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多了。
我心想道:“难道张老师的诅咒真的对我没用?还是这个诅咒需要到上课的时候才发动?”
心思千回百转,因为晚上喝的酒后劲还在,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我是在一片吵杂的声音里醒来的,因为宿醉,头疼得厉害,醒来就看见寝室的其他六个人围着我,脸上都带着惊奇和诧异。
李文说道:“你竟然没有消失!?”
我才意识到,我可能逃过这一劫了。“我真的没有消失!我不用死啦,不用死啦!”我摇着李文的肩膀,心中狂喜。
但是我没有从他们脸上看见欣喜,大概是因为我又让他们少了一次幸灾乐祸的机会吧,也或许是他们觉得不公平?
当我来到教室之后,大家面色各异,但无一不感到诧异。
张晓迪惊讶道:“你竟然没有消失!难不成张老师的诅咒对你没用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心里同时在想,真的是无垢之体的影响,所以才会出现偏差?
不过对于张晓迪来说,可能兴趣更多于意外,她话匣子跟开闸了似的,一句接一句的疑问,但我却一问三不知。
她干脆把自己的课桌搬到了我的旁边,自作主张成为了我的第二个同桌。
“你能跟我说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吗?你昨晚一定惊慌得没有睡觉吧?你昨晚做了什么,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说不定能破解张老师的诅咒呢!”张晓迪兴奋道。
我当然不可能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张晓迪,反问道:“诅咒还可以破除?”
张晓迪满不在乎道:“当然了,任何难题,都有至少有一个正确解法,而张老师的诅咒,在本学霸面前,不过是一道题而已,解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有些题可是无解的。”我不冷不热地说道。
“无解的题,那叫悖论,在客观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几节课下来,张晓迪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而上一个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刘忏,已经死了。我十分想告诉她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插嘴。
一边翻着课本,一边听着张晓迪唠叨。
“咦?我的书上是娶嫁的娶!”还是那句诗,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只是取字变成了娶。
我突然想起来,我一直背书都背的是娶,原来书上写的真是这样,昨天张晓迪说我答错了,一时慌了神,根本没想起来!
张晓迪听我这样说,拿过我的书翻了几页。
“是这样啊,你用的是老版教材,我们用的是新版,有些地方改了。”她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张老师用的跟你是同一版,以老师的教材为准,所以娶嫁的娶才是正确答案!难怪你没事,是你根本就没答错题!”
担心受怕了一晚上,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说道这里,张晓迪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要是昨天是我上去,可就惨了!”
“我还以为是无垢之体的作用呢。”
张晓迪不解道:“什么无垢之体?”她又挥了挥手道:“这是个还没被意识到的问题,大家还是以今年刚换的新版答题,很容易错,这件事情你先别告诉别人。”
“如果不告诉别人,别人答错了的话,不是会死么?”
张晓迪欲言又止,“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等会告诉你,在这之前你先别告诉别人书的事情。”
……
虽然算是逃过了一劫,但是心情依旧轻松不起来,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离毕业还有三年,有无数问题在等着我,答错一次就是死,谁不高度紧张啊。
紧张兮兮地上完了上午的课,来食堂点了一份最喜欢的土豆肉丝,正准备付钱的时候,肩膀被后面的人拍了一下,是张晓迪。
“两份土豆肉丝。”递过自己的碗,同时一起付了钱。那个时候物价还没开始跑火车,一份土豆肉丝也才三块钱。
我知道张晓迪可能是找我说关于张老师的事,和她一起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你知道上一届张老师带的班吗?”
“怎么了?”
张晓迪迟疑了一会说道:“那个班最后只有一个人毕业了,其他人都消失了!”
她看我并不惊讶,又说道:“看来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女朋友查出来的吧。”
“额……不是女朋友,只是同乡。”
“你觉得照目前这个样子,我们班能有多少人毕业。”
“大部分吧。”我说道,连自己都不相信。
“我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上一届不会只有一个人成功毕业。”
我心中一跳,跟我想得一样,我不答话,想听听张晓迪的想法。
“你有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个生存游戏,可能到最后只有少数人能活下来,所以班上的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刚才我叫你不要把老版教材才是标准答案的秘密告诉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我答话,张晓迪又继续说道:“别人不知道,而我们知道,这就是优势,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优势,就是存活的保障。”
“这不好吧……”
如果别人因我而死,寝食难安,如果因此自己而死,夙夜难眠,真是个两难的问题。
接下来两人沉默不语。
张晓迪饭吃了一半,就不吃了。
走得时候她说:“或许……最终只能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