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她又转头吩咐了身后听到响动赶过来的一个宫女,“你去通知御医院,准备些活血化瘀的汤药,常用的就好,哦还有,记得多加半钱的栀子。”
“是。”那小宫女也不敢怠慢,转身就匆匆离开。
云倾复又交代了几句什么,这才轻轻一抚身上的青蓝色锦绣貂绒披风,起了身来。
也就是在她抬起了眼帘的时候,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尚薇。
“参见公主。”她微微垂下眸子,声音依然那么清冷淡然,不见半分的波澜。
“云倾姑娘真是好医术。”尚薇略略扬起唇角,虽然她与云倾并不时常见面,也知道她和墨澜的关系,定然也不一般,但是很奇怪,她始终觉得这个女子的身上,有着一种让她觉得很舒服的东西。
“公主谬赞。”云倾也并不多话。
尚薇知道,或许她对自己,总是有着防备的,毕竟也是早就听闻那神医重天的脾气,对这和朝廷有关的任何事,都显得有些抗拒。
故而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微微一笑,“云倾姑娘入宫来,可是有事?”
“是,云倾有事来找王爷。”
墨澜……想到了这个人的时候,尚薇便直感觉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只是她也不愿去多想,淡淡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既然如此,那便不耽误了姑娘。”
“多谢公主体谅。”云倾自始自终没有抬起头来看她,始终显得那么淡然,宛若清泉。
但也只有她心里明白,每每在看到了尚薇的时候,那心口的伤疤,便始终是要作祟着疼痛。
他们……到底是姐妹,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能在现在这般的时候,还能彼此之间,都显得这般平静才是吧。
“那么,没事的话,云倾告退了。”只是她也不愿多想,微微低身,便要离开了。
尚薇并未唤住她,只是这么看着她飘然的蓝色身影顺着宫道的方向离开了,一时之间,她陡然感觉脑海中像是有一道光闪过似的。
好像是记得父皇曾经对自己说过什么,又好像只是一种错觉,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看到了这个女子的时候,会这么突然的……想起了父皇来。
龙泽宫。
门口的两个侍卫见到云倾进来,便赶忙拜下了身来行礼,但云倾微微一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王爷可在?”她淡淡的问,声音清冷。
“回云倾姑娘,王爷陪王妃去梅园赏花了,还未回来。”其中一个侍卫禀报道,“云倾姑娘要不要进屋去等王爷?”
“梅园赏花……”云倾的眉心几乎是不可见的微微一拢,这夏国那边都快要燃眉了,他倒是还有心情赏花。
但毕竟灵儿还在,她也不好就这么找去梅园,便一颔首,“也罢,我就进屋去等王爷。你们二人也不必去通报,免得扰了王爷赏花的兴致。”
“是。”
云倾轻轻提起裙裾,踏阶到了门前,推开门的时候,她的心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一跳。
因为作为一个医者的敏锐,让她已经捕捉到了这屋子里的一抹腥甜的味道,尽管只是这么随风即逝,也还是未能逃过她的嗅觉。
天……这是血的味道。
她没有惊动外面的侍卫,只是不动声色的进了屋子里去,反手轻轻合上门。
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四下一望,只见窗边的香炉里正在悄然升起淡紫色的烟雾,书桌上堆了些文书。
当她走向书桌的时候,竟是忽的有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滴落下来,尽管只是一滴轻轻的落在她的脚边,但那味道还是让她下意识的屏息。
有人在上面……微微惊愕了一下,她还是很快的镇定了下来,这毕竟是宫中,此人带着伤躲在这龙泽宫里,到底是何居心,而那本该守在这里的暗卫,又去了哪里……
云倾半垂下眼帘,只当是什么都没有觉察,走向了书桌,佯装着要伸手去拿桌面上的文书。
但也就在同时,身后风声微乱,紧跟着,便是一个人落了下来的声响。
入夜,气温再度降了下来。
墨澜看着瑾灵睡下之后,自己并未休息,而是轻轻将帘子放了下来,随而便起身走出了房间去。
推开门的时候,只觉天空有些阴沉,皎白的月色似乎都无法透过这有些厚密的云层照了下来,
他微微眯起海蓝色的眸子,看着那月色的时候,眉眼之间便不知是飘过了怎样的情绪。似乎是思量,又似乎,只是被这月色微微迷离了视线。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有些清冷的风声过了庭院的时候,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他终是将视线收了回来,微微抚了抚雪白色的宽袖,跟着便一转身,顺着长廊的方向,飘然的离开了。
别院。
屋里正点着烛光,映照出一个纤瘦颀长的人影,投射在墙面上的时候,更是将她的身姿拉长,显得消瘦了些。
云倾正靠坐在软椅里,一条胳膊支在扶手上,翻着手中的一册药典,一头长发半是慵懒的垂落在衣上,肩上,让她本就白净的皮肤更是透着一分让人心疼的清秀。
门口,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她才微微抬起了眼帘。
“进来吧。”她似乎也没有奇怪谁这么晚了过来找自己,一转手扣下了手中的药典,声音清冷中透着一分淡淡的懒散。
木门被轻轻的推开,进来的人,正是一身玄色长袍的宸枫。
那一瞬间,宸枫只觉得这烛光有些摇晃,就将她的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入了一片模糊的光影里。
“云儿,你派人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当他一回府接到了消息说她有事找他,他就下意识的紧张起了她来,也不敢耽搁,紧跟着就到这里来找她。
云倾轻轻拢起了长袖,摇了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哦?”宸枫轻轻挑眉,走到了她身旁的软座上坐了下来,“什么事如此着急?”
云倾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十指,颜色很淡,甚至显得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遮盖着她的眼睛,便也似乎掩盖住了她的情绪。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像是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开了口,“今日我在宫里,见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他仍不太解她话中的话,反是看着她这样,忍不住又是担心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手过去,握住了她放在衣摆上的小手,“云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倾并没有试着挣开他的手,长长的睫毛轻轻闪了一下,但仍然没有抬起来看他,“那个人……是景桉。”
景桉,正是昔临身边的贴身侍卫。
宸枫几乎是在听到那个名字的同时,就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因为他知道,看来这夏国的事,终究还是瞒不得她了。
“云儿……”
云倾本也并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此事,但当他方才下意识的举动之时,她便知道,这件事,定然是他也参与在了其中了。
她这才微微扬起双眸看着他,“此事,你们到底还打算瞒我多久?”
“云儿,你听我说,夏国本来就不安定,如今昔临这般的举动,墨澜他不告诉你,自然也是怕你担心……”
宸枫只觉掌心里她的小手温度微微转凉,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了什么。
“所以,此番军中的动荡,也是和昔临有关,是不是?谈肖将军,还有他那个在宫里的女儿……”云倾这时才开始将所有的一切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斜阳的背叛,流风的猜疑,他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的伤,而素来不干预禁卫军兵力的谈肖将军突然有所动作,加上那个在宫里并不安分的若美人……
这一切的一切,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想明白,原来是有人,正在一步步的试着给墨澜下套,甚至试着要瓦解了整个璃国。
“昔临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亦是忍不住轻轻拢起了柳眉。
“其实,我也并不清楚,只是那天他刺伤了斜阳之后,便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但只是说夏国有变,要我注意军中的事,而果不其然,谈肖将军果然开始对禁卫军里的人出手了。”
宸枫亦是微微拢起剑眉,想起这些事的时候,他仍觉心有余悸。
这璃国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瑾灵的事尚未处理停当,还有一个难以对付的尚薇,如今这昔临突然生了这样的变故,墨澜,真当是步步为营,一着不慎,便可能是连自己的命都搭了上去。
云倾想着,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轻轻握紧了拳,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胡来了……
后院。
一袭雪白色的人影正飘然的到了书房的门前,房梁上悬挂着的灯微微摇晃,就将他侧脸明晰的线条亦是微微模糊。
他轻轻抬起宽袖之中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去推门的时候,忽只听风声一乱,紧跟着便有一抹纯黑色的人影飘然落下,正在他的身后。
正是斜阳。
墨澜并未回头,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收了回来,一抚宽袖,也像是已经知道了身后的人是他一般。
“王爷。”斜阳开口,声音一如淡然冰冷。
“如何?”只是这么淡淡的两个字,那双海蓝色的眸子里,也不见分毫的波澜。
斜阳一抱拳,“一切都如王爷所料。只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在了这里,像是有些难言之隐一般。
墨澜微微勾起了薄唇,虽不曾听他说明,但也像是了然了他全部的想法,他淡淡接过了他的话,“但是,他也并没有全然的信任你,对么?”
“是。”
“无妨。”他的声音一如这般清冷,说话间,便已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你继续做该做的事便好,等他要你给本王带信来的时候,你再来即可。”
斜阳甚至来不及回答一声,便已看着他衣衫飘摇的入了书房去。
一时风声冷冽,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看不清了这个男人。
不多时,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墨澜正要翻过了一页手中的奏章。
还未看到来人,他的唇角便已是微微扬起,那个弧度轻而浅淡,令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