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菲款款走出,行了个四方礼,然后转向刘镜明,轻声道:“如此,小女子就仰仗刘将军了!”语气平静中竟然还蕴含着一丝欢喜之意。
刘镜明抬头望去,正对上凤菲那饱含情意的目光。这一瞬间,凤菲的心意他突然明白了: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舞姬的名声,她之所以不慌张,是因为她相信自己。之所以欢喜是因为能和自己合作。因为要为她作词的那个人是自己。就算真的比不上兰宫媛,在她看来,也一点都不在意。
刘镜明冷静了下来,尽管凤菲不在乎,但他怎么也要对得起佳人的这份深情厚谊,决不能让她就这么被兰宫媛比了下去。
突然,他的目光被燕太子丹手中的扇子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把折扇,此刻太子丹正在把玩着,折扇中绘着一支梅花,正在风雪中傲然绽放。这让刘镜明的脑中,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和一首词来。
他微笑着向太子丹走去,众人的目光也随他而动。刘镜明走到太子丹面前。行了个礼道:“镜明看到太子手中这把折扇很有意思,不知可否借镜明一观?”
太子丹对刘镜明是早有结识之心,当下慨然递上。
刘镜明拿着扇子,轻摇着往场中走了几步,沉声道:“在下久闻燕国苦寒,梅花却是这等恶寒之地的王者,也只有梅花,在百花凋零之际,依旧迎着北风怒放。太子丹,佩服佩服!”当下向太子丹鞠了一躬。
太子丹浑身一震。他身处弱燕,周围强敌环伺,北有匈奴蛮族,南有赵,东南有齐,西南有秦,无不对燕国虎视眈眈。他以梅花为扇,是以励志,想不到刘镜明一口道了出来,顿时大生知己之感。
刘镜明话锋一转:“在下粗鄙将军,比不得在座诸位文采风流,但既然田相钦点,敢不从命?只好献丑了。待得看到太子丹的这把扇子,却思得小诗一首,送与太子丹,另有一曲,乃是专门为凤小姐而作,希望二位能喜欢!二首诗,都是以梅花为主题。”
众人看他短短时间,因为一把扇子的图画,就能作出两首诗来,都有些脸上变色,想不到此人才思敏捷,一至如斯。甚至田单也有些后悔——难道自己的妙计,反倒成全这小子?
一时间,期待的,嫉妒的,后悔的,看热闹的。总之这一刻刘镜明暂时成了场中的主角。
刘镜明也造足了声势,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慢慢地踱着,然后很厚颜无耻地吟出了宋王安石的那首《梅花》:“墙角数支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燕太子丹喃喃地反复低吟着这首诗,竟然是泪流而出。
而其他人,也被诗的意境深深地感动,震动了:这是何等的孤傲,何等的举世皆浊我独清。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人人都还在回味着这短短的数句诗。
过了好一阵,才先由朱亥率先鼓起掌来,这位魏国力士朗声道:“好诗!好诗!乱世之人,不正是应该以梅作为榜样么?刘将军,你吟出了朱某人的心声,太子丹,说实话,这一刻,朱某人实在很嫉妒你,若论打架,朱某未必输给你,但是你能得到刘将军为你写这么一首诗,此生可无憾矣!”
众人听朱亥这么说,望向太子丹的眼神中,竟然也都带上了羡慕的神色,尤其是在场的几位女性。
太子丹任由泪水挂在脸上,向刘镜明深深一揖道:“刘将军请恕丹贪心,丹想将这首小诗写在扇子上,不知可否?”
刘镜明当然点头同意——只要不要他来写,那就什么都行!
递回了扇子,刘镜明向凤菲走去,朗声道:“凤大小姐风姿超绝,这首诗在下认为献给她再适合不过,同时在下也万分期待能一听凤小姐的绝世纶音。”
先听到刚才的小诗,此刻所有人都不再怀疑刘镜明的文采,李园更是遗憾假如自己的妹妹也在。。。。。。而兰宫媛看向凤菲的目光已是十分复杂,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回刘镜明用的是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宋词比较容易谱曲,后来的元曲就是在宋词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而这首咏梅和凤菲的气质也很像,由公主而沦为艺人,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但是凤菲顽强地挺了过来,并且傲然红粉,成为天下第一名姬。这不正是陆游词中的梅花么?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词一念出,凤菲悚然动容,朱唇轻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夫君啊,你真是句句写到了妾身心里面。天哪,凤菲何幸,竟然能碰到你。
可是那一边兰宫媛心里却满不是滋味,刘镜明的这首词绝妙,不仅将凤菲抬到了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更不经意间讽刺了自己:“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那“群芳”自然也包括自己在内了。凤菲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对手,可自己却处心积虑地想要超越她,但是有用么?这不正好证明自己是在妒嫉么?只有不如,才会妒嫉,还没有比,自己已经输了。
这边考烈王大声叫好。众人也跟着鼓起掌来。焦点,开始由刘镜明身上转移到了凤菲身上,看看这位第一名姬,如何将这样一首妙绝的词,变成悦耳绕梁的曲。
凤菲转过身去和她带来的歌舞姬交待了一会,然后缓缓走至场中央,用她那婉转清扬的声音道:“俗话说,投之以李当报之以桃,小女子虽然不才,愿以此舞回赠刘将军。”
谁也没想到,凤菲竟然抛弃了一切配乐和伴舞,不愧是在音乐与表演艺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短短的数息里,凤菲竟然已经为这首词谱好了曲,编好了舞蹈。
但见她朱唇轻启,有如天籁般的声音便从这张极尽灵巧的樱桃小嘴中蹦出,宛如自然界里的精灵,一个个盘旋在众人的耳边。伴随着极美的歌声,凤菲真的如一支绽放的傲然梅花一般翩然起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像注入了魔力一般,将关注的眼神牢牢地吸附在她的身上。这绝对不是人所能抗拒的美丽。不论今天出现了多少意外,可是这一刻,场中的王者,绝对是场中这个翩然起舞的杏黄天使!
“舞蹈皇后”刘镜明的脑里只有这个词:凤菲在这方面的天赋当真不作第二人想!
曲终舞毕,可是在场的没有一个愿意从刚才看到的听到的感受中醒过来,人人都不愿说话,生怕将这一生看到最美的一幕打散,每人都希望,能把刚才凤菲的歌舞,印入自己回忆的最深处,永远不忘。
当然,也有俗人。。。。。。。
“凤大小姐的歌舞实在太美了,能够欣赏到这样的歌舞,是吾辈之大幸,连晋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听到,看到比这更美的表演。”说着死命鼓起掌来。
俗是会传染的,很快整个会场就被淹没在了一片掌声之中于溢美之词之中,奇怪的是,所有的赞美却都是冲凤菲而去,至于“作词者”刘镜明,完全被晾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