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兴致就继续逞口舌之快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莫良宵自觉占了上风心情还算不错,冲方千骑抛了个嘚瑟的眼神就追上方白,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却又被她一巴掌打开。
方千骑剑未出鞘,却恨恨将莫良宵身后的竹子尽数扫断。
莫良宵回头看他一眼,一黑一金两双眸子交汇,眼底却刻印着深深的怨怼,好像方白不在这附近的话,他们就能拼个你死我活一样。
方白没看到这一幕,只打了个呵欠向前走,边走边道“千骑这孩子从小就粘我,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挺对不住他的。”
“他是不是没有娘亲?”
莫良宵话问出口,方白便歪头想了想“千骑的娘是塞北金眸金发的胡人,好像生下千骑之后,就……死了。”
塞北军中的传言,那个美丽的胡女是被义父所杀,然而胡人命贱,在塞北死一两百都不足为奇,军中更是只把这一切当成笑谈,似乎胡人生下中原人的骨肉就活该去死,天经地义一般。
“这就说的通了,长姐为母,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人就只有你这个姐姐,把你当娘亲一样依赖也情有可原。”
莫良宵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弯起,阳光倒影在他眸中,却让那双漆黑的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对上方白探寻的目光,他道“我对我师父,恐怕也是这样的感情。”
方白又轻轻一叹,嘴中呵出一口白气“我在塞北的时候也贪玩的厉害,一直觉得千骑是个只会迈着小短腿给我添麻烦的小家伙,后来,恒……容王来了,我又一心想讨容王的欢心,我一直在向前跑,他一直在我身后追,当我回头看的时候,竟不想他已经变的我有些不认识了。”
“所以你才愧疚?”
“嗯,我没想到他会变的这么冷漠,失去了一个少年人该有的精彩,对周围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当涉及到自身的时候,他却只会拿剑来解决。”
“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莫良宵扭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直视,笑着打趣她道“你不也是一个冷漠的人,掩藏了自己的情绪,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方白蹙眉,看着这张她所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的脸,站在那冬日灿烂的阳光下,她突然觉得这个人说的很有道理,好像她自从来到中原,就变成了一个这般冷漠的人。
“莫良宵……”
“好了,也不必为他忧心,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你没发现吗,他一直在模仿你,以至于迷失了自己,你担心他改变的同时,不如先将自己的笑容挂在脸上。”
说着,男人的拇指和食指便掐上她嘴角的笑涡“来,给小爷笑一个。”
方白扯了嘴角,眸子微微一弯“谢谢你,莫良宵。”
阳光跳动在她的翦水双瞳之中,颀长的脖颈以一个优雅的弧度,将这张秀色可餐的面庞送到自己面前来,莫良宵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男子缓缓低下头去,在她唇瓣落下一吻,感受着她的悸动,又仓惶移开,眼神躲躲闪闪道“咳,小爷不是鹰不是狼,可还配的上你?”
方白道“那就等你变成狼,变成鹰吧。”
她说完这话就忍了笑意大步离开,莫良宵一脸苦相的追上去“这还真有点难度,起码比收集一个金库难度大一些。”
想来这世上自有无数千娇百媚,却还是只有一人才是那情之所衷。
隆盛三年,冬至,诸事皆宜。
这一天对于容王来说有些特别,只因他出生在这一个秋末冬初的时节,每年的这一天都比较特别,尤今年为甚。
容王睁开眼睛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悠悠药香,经常出入慕容遥的小院,对药,并不陌生,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香味却是从自己枕边散发出来的。
兽首香炉之中,缕缕青烟缠绕上他的鼻尖,是很容易让人安神静气的艾香,艾草芬芳,除湿去秽。
现下头重脚轻,目赤耳鸣,再加上鼻腔不通,不用奇怪,必然是感染了寒症,前两日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小雪倒让他措手不及,这三年在京城之中养尊处优的身体居然抵抗不了这一点严寒。
思及此处,他不禁苦笑出声,却带动肺腔一阵咳嗽。
“醒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吸着不太通畅的鼻头抬眼望去,只见慕容遥收回窗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二公子,”容王极力挤出一个笑,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这个男人身着一身白袍,整个慕容山庄,来客数百,容王可以肯定,将白衣穿的最美的人是方千骑,然而,将白衣穿的最为脱俗的,却只有他慕容遥了,恍恍惚,若神人一般,让人不敢逼视。
慕容遥负手看他道“今日晨起听闻赵公子病倒,特来探病。”
“让,二公子见笑了,区区风寒……”
慕容遥走到床边坐下,看他接了侍女递过来的茶盏漱口,方道“小病不医也会酿成大患,方才我已命墨归为你开了方子,照他的药方吃药总是没错的。”
容王笑道“竟不知我也能有此殊荣,能得神医救治。”
“公子在京中,别说感染风寒,就是随便打个喷嚏恐怕也有无数能者仁医趋之若鹜,墨归又算的了什么。”
“二公子,你这话说的可有袒护之嫌,我不过是夸墨神医几句,你就赶紧护着他,是怕我将你的御用神医带到京中吗?”
慕容遥脸上笑意加深,他的这个兄长八面玲珑,言辞谨慎,方才他不过出言一试,话中明明有贬低墨归的意思,他却将话题一转,改成奉承墨归的话,既不得罪自己,又不用担心二人对话哪天传入墨归耳中落下话柄。
“二公子,药好了,现在就给赵公子喝吗?”
侍女端着一碗药汁进来,慕容遥点头道“现在喝吧,天冷,放一会该凉了。”
“是。”
那药端的近了方闻得苦涩之下又兼芬芳,不知是什么样的药引所熬。
侍女舀着药汁刚要送到容王面前,容王却忽的咳了起来,把那侍女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当,黑色的药汁已经洒在了床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