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入孤雏中学的独立画室。
空气中充斥着油彩刺鼻的气味,几幅放在画架上的油画似乎还刚刚完工般,在流转的光线下闪耀着别样的美丽。突然亮起来的灯光反射着石膏刺眼的白色,让人一阵眩晕。
“南岛。”
她念出这个名字。
巨大的画室里,没有一点回应。
她放慢呼吸,轻轻走到画室中间,让自己的脚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走到画室中央,她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短发少女正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直挺挺的背部靠着椅背,她面对着的,是一幅巨大的油画。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画布上是大片大片的暖色。红色黄色交织着,凌乱中带着傲慢的美,那么张扬。
暖色系,是南岛最喜欢运用的颜色。
梓和再次迈开双腿,缓缓靠近了那个女子,又轻轻唤了一声。
“南岛。”
她伸出手指,像对待一件古董般轻触了少女的肩膀。
唔。硬邦邦的。
梓和微微向前凑近了那个人,想看清她的脸。
女孩子依旧维持着初始的角度,在雪白的灯光之下,她的肌肤显得苍白无色,没有肉体的质感与青色的血管。在她光裸的手臂上,肘部的关节也呈现着诡异的弧度,深刻的完美弧线微微凸起——是球形关节。
梓和一愣,才发现这是个人偶。
她睁了睁眸子,但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居然根本看不清人偶的五官,只是四个黑色的小点在眼前晃动。
是你吗。南岛,是你吗。梓和张大嘴巴,呈现出夸张的唇形。
兹啦兹啦,兹啦兹啦。
——掉,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一个一个清晰的字句在嘈杂声中突兀地跳入她的耳内。
什么,什么,求你再说大声点。
——掉下来了,我,梓和。救我。掉下来了。
梓和用手指勾勒出面前模糊的轮廓,缓缓念着那个早已确定了的名字。
“南岛……”
“铃铃铃——”
闹钟催命般的小锤疯狂地击打两边,打碎了她所有的梦境。
唔。好吵。
她翻了个身。
“铃铃铃——”“铃铃铃——”
睡意总算被消除了一点,梓和认命般的睁开浮肿的眼皮,眼前依旧一阵眩晕,凭着直觉摸索着闹钟的按钮,手指向下一摁,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五点半,这是一个为难人的时间。
梓和拨去挡住视线的发丝,看着不断闪烁的电子数字发呆。
夏日的阳光愈发耀眼,让她的睡意在光亮中逐渐散去。
缓缓起身,梓和扣上挂在简易衣架上的豆绿荷叶边上衣上的最后一颗纽扣,想了想还是抓起梳妆台上的黑色细绳,胡乱扎了一个马尾,下了楼。
向游准备的还真是周到。
梓和拉开椅子,无比自然地坐下吃饭。
每天的早餐是一成不变的豆浆油条,意外的是尽管她起床的时间从不固定,但每次早上都能毫不例外地吃到热食。
“哟,难得看见你这么早起来。”
梓和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向游
。
轻佻的声音还带着早上的困倦,男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大大的领口微微敞开,梓和第一次发现一个男生的锁骨居然可以比女生更加柔美。但无奈即使是再剑眉星目的五官在梓和看来也不过是个会给她下安眠药的混蛋。
“……”梓和默默啃了一大口油条。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再次进入那所学校而不被抓走的计划。
向游见对面的女生若有所思,嘴角便不自觉得勾起,眼里满是事不关己看笑话的意味:“梓和姐姐,北岛因为你都被抓走几天了去,你说我这个好兄弟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你给卖了?这样我还能赚几块早饭钱?”
梓和的动作稍微一顿,抬起一双幽深的蓝眸面无表情道:“你没有这个本事。”
这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说些无聊飘渺的废话。梓和在内心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表情却依旧波澜不惊。
对面的人笑出了声:“不愧是北岛选中的人……不过,你现在一定很想把北岛救出来吧?”向游注意到梓和在他提到北岛的时候表情明显一僵。
这人还是很在意那小子的?呵呵。向游笑得像只狐狸。
梓和无语地看着面前得意忘形的人,心里对他的厌恶更加深了一层。
他是从那个细节看出自己想把那个人救出来的?
可是人在屋檐下,唯有低头的份。她隐忍着自己随时都会杀了这个人的冲动,用无比淡漠地语气说:“没有。”说完,一口气喝完剩余的豆浆,连豆腐渣都一并咽下。
向游张了张嘴。
“吱——”得一声,椅子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音。梓和快步走到玄关处穿鞋准备出去。
向游见了忙,连忙站起来,快步抓住她正在穿鞋的右手,问:“你要去哪儿?”
手腕间的力量很重,近乎掐的力道,让梓和猛的甩开他的手,腕见还惨留着向游手指的温度。
真恶心。
梓和轻蔑地看了一眼向游,像是一把锋利却又一闪而过的长刀轻轻划过他的心脏,胸中的心跳突然加速。
“别碰我。”梓和拉开门,三个字如同冰块一般砸向向游。
硕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向游一个人呆愣在那里,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