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得草也没再闷头看书,除了每日拎着火统到处溜达之外就是想着怎样跟李鸿章取得联系,自己这状况不兵不贼的,别弄到最后两头不讨好。得草已经做好了两方面准备,一就是瞅准机会跑回清军那边,二是留在捻军中当一个间谍。
这两种选择都得跟李鸿章联系上后才能决定,要不你一群人穿着捻军的军服呼喊着跑到人家清军那边去,人家不抡起大刀片子砍你才怪!当间谍也得跟清军打声招呼,要不人家把你当成普通捻军,一阵炮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得草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现在办不了,须到庐州再趁乱想办法。李鸿章十一月中旬回到庐州,当即派人秘密联系僧格林沁,先要解决了包围庐州的白旗捻军。在李鸿章心里头庐州城不能破,不说自己一家老小,就是自己父亲李文安及各位列祖列宗的坟都在庐州,城破了愧对列祖列宗。
僧格林沁很快回复,商议好内外夹攻的细节。李鸿章心头大安,除了忧心得草之事外,便一门心思防守庐州城,静待僧格林沁镶黄旗大军。至于招募淮军之事,须等到庐州之围解除后才能进行。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十日训练下来,前锋营新兵旧兵倒融合的像模像样,至于实际效果,只能在庐州实战中检验了。如今去庐州的不仅仅是前锋营,换句话说,如今发号施令的不是得草。韩芊儿当着将士的面儿倒显得干练异常,呼喊了几句振奋军威的话后,便下令出发,得草至始至终站在韩芊儿身边没说一句话。
三河尖位于安徽苏州交接的洪泽湖南不远处,跟庐州府隔着凤阳府、定远、滁州等州府,有三条路可以通往庐州,第一乃是经三河店、明远镇、临淮关,过红心、定远、张桥到达庐州;第二条乃是南下来安,经滁州、定远、张桥到达庐州;第三条乃是走和州、巢县经巢湖到达庐州。
第一条路中的凤阳府被僧格林沁前锋进攻,正是风云之地,当避则避。第二条路最近,但要经过离凤阳不远的定远,说不准定远清军会突起发难,加之蓝旗大军远在泗州,此路也不安全。第三条路最远,但沿线各镇均是兵匪共存,加之淮南或多或少还受太平军控制,行军最是安全。
韩芊儿选择的就是这条路,以大军行军速度计算,大约五六天可以到达。至于蓝旗大军中韩芊儿其余部下,则是挺险走第二条路,大约要早到一点,已经派人前去通知,大军到后原地扎营等待前锋营。
大清八旗军队每牛录三百人,跟捻军每小旗军队相仿,而湘军则是以营为单位,每营约六百人。捻军每大旗有三小旗,共一千人左右。每个总旗有二到四个大旗,共约三千人左右,在各省义军中也算是一股大的势力。
韩芊儿此次将自己大旗下千余人全部弄到庐州府,这在捻军历来行动中也算是大的一种,是故其余总旗义军也纷纷效仿,或多或少派出军队驰援庐州。一时间,安徽、河南义军对庐州府的关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行军五日,路上除了遇到清军探子外,没有遇到抵抗,沿途一幅凋零破败景象,先前占领个个县城的太平军也收缩南下,稳保天京。
韩芊儿手下原本有三个小旗,得草的划归,凭空为韩芊儿增添出三百人,如今韩芊儿部下相当于是四小旗人马,共约一千二百人,算是总蓝旗中人数最多的一个大旗。原三小旗人马由韩芊儿的表兄韩度带领,早在庐州府南方的店埠县等着。
十一月二十一,前锋营和韩度大军汇合,韩芊儿慰问过将士之后,令各小旗主共聚在中军大帐中议事。在座的有韩芊儿,韩芊儿的丫鬟韩静,表兄韩度;突击营小旗主韩远山,神机营小旗主韩三德,骑兵营小旗主李茂和前锋营旗主杨得草。
韩远山性格跟周半倒有得一拼,都是那种做事不经大脑,狂暴易怒的血性男儿,担当突击营旗主倒是颇为合适。韩三德长的精瘦干练,黑面无须,眼睛却精光四射,乃是一个将才,统领着神机营三百弓箭手兼工程兵。李茂长的倒是挺俊俏,但作为大旗中除得草外唯一一个外姓高级将领,其本领是大家公认的,是故稳稳担任着骑兵营旗主之职。
韩度虽是韩芊儿表兄,但年纪却要大上一二十岁,戴着瓜皮绒帽,身穿儒士长衫,倒像是一个军师一般,全不像一个将领。但看其余众人对他尊重的模样,其在用兵御人之道上的手段倒是让人不敢小觑。
李茂这个人倒是有趣,自见到韩芊儿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她,韩芊儿和其余各人似乎是早见惯了他这种“孟浪”做法,一副正常表情。看来这个李茂倒是喜欢韩芊儿了,可惜……可惜韩芊儿眼中根本没有李茂。又是一个犯单相思的痴儿怨女,得草暗自叹道。
韩芊儿介绍过各个将领后,便指着得草对众人说道:“这位乃是新归入我部的前锋营旗主杨得草,大家都认识一下,稍后我到白旗那边走一趟,问问具体情况,再作打算。”
众人忙向得草问好,得草一一回应。韩芊儿见大家已经认识,便说道:“表哥,营中诸事你先打理,我先到白旗那边探探情况。”
韩度声音带着特殊的磁性,让人听着很舒服,说道:“我已经派人在店埠和庐州这一线布上了暗哨,此间时不时会窜出一些势力不明的人,你此去多带些人,安全第一。”
韩度话音刚落,李茂张口说道:“我去,我送韩……韩大旗主去白旗那边。”韩三德、韩远山都笑看着韩芊儿,看她的反应。
所谓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李茂主动请缨换来的却是韩芊儿的断然拒绝。韩芊儿语气不变,却让人不能抗拒,说道:“不劳烦你,我已有人选。杨得草,你带人跟我去一趟。”此言一出,除了得草感到麻烦、李茂感到失望外,其余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来这李茂被韩芊儿拒绝绝非一回两回了。
得草自领着周半倒和前锋营拎着火枪的五十个将士护送韩芊儿,在韩芊儿换衣服的当口,李茂悄悄拉住得草,央求道:“杨兄弟,能不能让我充进队伍中,我保证不发声儿,不让大旗主发现。”见到得草摸着下巴不语,李茂接着央求道:“杨兄弟,杨大哥,我可是快半个月没见到咱大旗主了,你就让我充进去吧。”到最后,那语气竟近乎哀求。得草身上疙瘩顿起,心道,怪不得韩芊儿那丫头看不上你,我要是女的我也鄙视你。
大家一个大旗为官,得草不好拒绝,挥手招来一个士兵,让他带李茂到营中换了一身兵丁服,充到队伍中。好在冬天天黑的早,虽有前排兵丁举着火把,但李茂混在几十人中,人头晃动下,量韩芊儿也看不出来。
白旗大营。
张乐行和其大哥张问行,二哥张敏行正商议着攻打庐州之事。张乐行此人待人宽厚,想法也中规中矩,乃是由白旗将士冒死挖地洞进入庐州城,打开大门然后会同其余援军直冲进去,拿下庐州。
对于张乐行的想法,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大张问行不置可否,心思毒辣阴险的张敏行却不同意。张敏行摇摇头否定道:“三弟,咸丰三年,太平军翼王石达开部强攻庐州,当时庐州府已是孤城,城内只有散兵三百,乡勇二百,太平军却攻了整整三个多月耗费兵力三千余才拿下庐州,三弟,你自问如今我白旗军队跟当年石达开部想相比怎样?”
张乐行心里头一合计,说道:“自是不如甚远。”
“这就对了,三弟,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我白旗也就几千人,那经得起如此折腾,我看攻城破门之事还是交予其余四旗较好,我部只在后方等待即可。”张敏行道出自己想法。
张乐行看了看依旧沉默不语的张问行,皱着眉头说道:“二哥,先前在淮南时,你就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让我杀了蓝旗的刘永敬,如今人家蓝旗不计前嫌派人来援助我等攻城,若是再做出这等损人利己之事怕是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