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夕阳余晖的光耀下缓缓睁开了眼,马卡里奇正坐在床的对面一边抽着烟一边凝视着夕阳。明艳的血红色渲染了天际的一隅,那是一片残忍华贵的美,令人趋之若笃,不由沉醉在这美景之中。马卡里奇眼神很深邃,想必是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忍打断,索性静静地在床上望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半响,他转过头,看见我已经醒来,吓了一跳。“妈的,你特么醒来也不吭一声,吓死老子了。”言罢,他将烟头掐灭,余留的烟雾缭绕地在空气中徘徊,弥漫了整个房间的烟草味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这不是看你想事情不好意思打断嘛。”我不满地抱怨道。“我这是在哪啊?”
“在哪?在我家啊,你这不是屁话嘛。”马卡里奇白了我一眼。
“你家?你在奥西里斯城有房子?”我着实吃惊了一番。
“你是不是被炸傻了?”他正欲起身摸我的额头,被我及时制止。“我要是没个房子那我住哪啊?”
“我靠,奥西里斯城的房价可不是一般的贵啊,你这是在几环里?”
“二环啊。”
“马卡里奇,没想到你是隐形土豪啊。”我兴奋地想从床上坐起,但一阵阵痛把我狠狠按在了床上。“快快,分赃分赃,让我也改善改善生活质量。”我有气无力的叫嚷道。
“滚蛋滚蛋。”马卡里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房子是30多年前买的,当时房价还不是很贵。我当时是确实有钱啊,但那时候年轻哪懂存钱,月月光。我现在户口里的钱只够我天天啃馒头,要不是向你奥古斯丁叔叔敲了一笔钱,我比你还穷。”
“你咋这么没用,”我叹了口气。“你不是中央军部部长吗,捞几笔还是没问题的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马卡里奇急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滥用私权,中饱私囊是我这种人会干的事情吗?”
我被吓得有点哆嗦,但又不想示弱,还是颤颤巍巍地顶道“像…像…”
“哈哈,被看穿了。”马卡里奇指着我哈哈大笑。“你看你被吓的那个样儿,真可爱。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能打你不成?”:
“保不齐,我是被你吓怕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诶哟我去,老头儿,现在几点了?”
“五点了啊,你不会看表啊。”马卡里奇指了指墙上的钟。
“糟了,我得走了。”我正欲起身,被他狠狠按住。
“什么事这么重要,你给我在床上躺好了,好好歇着。学校那边已经帮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了,对得起你吧。”
“不是,”我欲哭无泪。“老头儿,你放我走,我要参加舞会啊。”
“舞会?”马卡里奇被我逗乐了。“就你这瘸子样儿,你还舞会?”
“靠,瞧不起啊。”我委屈地嘟起了嘴。“我觉得自己没啥问题,你让我走走看嘛。”我想起身,被马卡里奇的大手狠狠用力再度按在了床上。
“不是,那舞会有啥啊?对你有那么大意义,你说服我我就放你走,但你能不能到就是你的问题了,我管不着。”
“有妹子啊!有清纯可爱的新生妹子,有成熟有气质的学姐,我要是错过了这么大的盛事,我大学要是不幸单身了四年你可要负全责!”
老头儿眯起了眼睛思索了一下,感觉单身四年的大学生活不仅仅对于我而言十分残酷,对他要负责这件事也十分残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好吧,不过你确认你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扶了起来,我尝试着走了一小步,虽然由于头脑还有一点晕厥使得步伐显得有些趔趄,但尚可以自己前行。
“你看,我都说了我自己没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对他说道。
“快滚快滚,”马卡里奇不耐地摆了摆手。“妈的,本来还想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厨艺的,你可倒好,醒来了就想着走。”
“哈哈哈哈,下次吧下次吧。”我一边蹒跚地跑着,一边出了门。
我在黄昏温晴的日光照耀下蹒跚地走到了大街上。大抵是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街上来往的人群与马车忙碌了许多。一阵秋风吹过,凉爽舒适,我在它顽皮的吹拂下闭上了眼,试图将大脑里许许多多杂乱无章的事情捋清。
然而却并没有成功,我叹了口气,伸出手拦住了一辆出租马车,奔着学校的方向前进。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一边思索着如何面对亚杜尼斯。
坦白而言,截至到我被炸昏之前的经历我都很喜欢,然而这段旅程的结点实在是有点令人懊恼。然而这并不是亚杜尼斯的错,虽然他玩大了,但我这个无辜的吃瓜群众被波及到实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我的反应弧在那一刻慢了半拍。我不应怪责他。想到此处,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他招牌的轻浮笑容,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马车在学院的门前停了下来,我掏出我所有的家当一股脑送给了车夫,也不管是给多了还是给少了,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双脚着地对于我大脑的冲击感顿时让我对于这个鲁莽的举动而后悔,然而时不待人,我快步地倒弄着双脚向宿舍走去,全然不管身后车夫的叫喊。
我在宿舍的门前停下,构思着一会儿见到亚杜尼斯的场景,我尽力保持着一个不尴尬的表情,准备好将要说的话,缓缓推开了宿舍的门。塞巴斯蒂安此时一身白色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玫瑰,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他全身散发着多金贵公子的白马王子气息,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可以如此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差点被他扳成了gay。望见我,他愣了一下。旋即换上了严肃的口气。“你和亚杜尼斯昨晚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皱了皱眉,这时才想到马卡里奇可能出于我与亚杜尼斯的角度考虑,并没有告知塞巴斯蒂安。于是便打了个哈哈。“啊,嗯…哈哈”我局促地挠了挠头。“我…那个,被马卡里奇拉回家谈心,就顺便在他家住了一下。”
“那亚杜尼斯呢?”
“哦…嗯,他应该也住了一下。”
“应该?”
“啊不是,他住了一下,嗯。”
“那你们为什么不同一时间回来?”
“……”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坐啊。”塞巴斯蒂安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你表情怎么这么不自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我赶忙摆手。“顺势坐到了沙发上。“真没有。”
塞巴斯蒂安叹了口气,思索再三,坐到了我身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跟亚杜尼斯闹矛盾了?他也就不久前刚回来,回来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回自己房间就把门给带上了,把我全然当作空气。我看他那个感觉,也不敢追问。你要知道,他这个人有些时候举止啊,谈吐确实是轻浮了一点,也很跳。所以如果他这方面有惹你不开心,你以后也多体谅体谅。我也会劝他收敛收敛。你看行吗?”
“塞兄,你是真想多了。”我欲哭无泪。“我们真没怎么样,这一点我拿我下半身,啊不,下半生的幸福做担保。”
“真的假的,”塞巴斯蒂安被我逗乐了。“下半身,啊不,下半生的幸福,那看来应该是没啥大问题了。”
“嗯,你就放心吧。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看着塞巴斯蒂安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暖暖的,庆幸自己在他乡遇到了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好了,那你稍微打理打理吧,舞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了,你看看你那鸡窝一样的头发。对了,你西服呢?”
“西服?”我愣住了。
“对啊,昨天不是亚杜尼斯陪你去买的吗?”
“啊操。”我这才想到这件事。原来我与亚杜尼斯去地下赌庄的时候我身上就穿着那套现配的西服,亚杜尼斯玩脱了之后想必那套布满了灰尘的西装被马卡里奇从我身上扒下来洗了。“我落在马卡里奇家里了。”
塞巴斯蒂安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我。“你和亚杜尼斯就不能靠一点谱吗?我就拜托了你们两个一件事情,结果还办砸了?”
“塞兄,你不要激动,凡事一定是有解决的办法的。”我小声嘟囔。
“诶,算了。这时候也顾不上得不得体了,你去我房间的衣柜里挑一套吧,大一点就大一点,总比入不了场好。”塞巴斯蒂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得嘞。”我看塞巴斯蒂安暂时饶下了我,飞快地就跑进了他的房间。
客厅内暂时又只剩下塞巴斯蒂安一个人,他面色有些深沉,思索着几分钟前与止殇的对话,他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正待他头脑风暴时,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不,更像是被踹开了一般。身穿白色低胸晚礼服的克里希此时全然不顾此处是男生宿舍,而走廊里又走动着各个身穿大裤衩子的糙汉子饥渴的目光,冷然望着塞巴斯蒂安。“你说,你到底把亚杜尼斯藏到哪里去了?”
“妹子,我们进来说,进来说好吗?”塞巴斯蒂安赶紧想把克里希拽进门内,但他刚刚伸出手,克里希就轻蔑地将他的手打了回去,但还是识大体的走进了门内,将门带上。
“你这一天找了他四次,就骂了我四次了。我看上去像是奸诈狡猾之徒,试图干扰自家妹妹自由恋爱的恶势力?”
“保不齐。”克里希冷冷地说。“毕竟有些人啊,是两面三刀,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是不知道我最近哪里惹过你了。”塞巴斯蒂安深深叹了口气。“我道歉好吧。”
“甭了,你先告诉我你把亚杜尼斯藏哪去了?我一天都没在学校看到他。”
“妹妹,你指证我需要证据啊,证据!”塞巴斯蒂安快要抓狂了。“不然你跟街头骂街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在暗示我是正值更年期的长舌妇咯?”克里希依旧高冷地望着他。
“你听我讲话能不能抓住重点,不要老听半截啊。”塞巴斯蒂安泄了气,做出妥协的姿势。“算了,你不是要找亚杜尼斯吗?他就在他房间里。”
“所以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把他藏在了房间里?”
“我!我藏他一个大老爷们干什么。”塞巴斯蒂安对于克里希的一袭指证实在是百口莫辩。但他想到亚杜尼斯的状况,顿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克里希惊诧地望着他哥哥十分严肃正经的神情,内心有些惊讶。“他不久前刚回来,状态不是很好。我追着他问问题他也不理我,径直就走到了他房间带上了门。这些事情我们男人不好问,他也不会对我们吐露真言。但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他应该会讲给你听。我一会儿就带止殇去舞会,到时候就留你们两个,那时候你们好好聊聊,你安抚安抚他,把他的心结给解了。也算是帮哥哥一个忙了,行吗?”
克里希听着哥哥真挚的话语,不禁对自己之前故意的无理取闹感到羞愧,但她将这份内疚藏在心里,并没有在表层多表露。“好吧,那就这样吧。咳咳,”她清咳两声。“那个,嗯,对不住啊。”她面颊上泛起一阵红晕。
“哈?”塞巴斯蒂安愣了一下。“你到底在道歉什么?”
克里希竭力积攒起的一句道歉竟然当事者并没有理解,她十分烦躁地摆了摆手,做出一个恐吓的手势。后者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无声地溜到了客厅的一个角落静待。
“嘿嘿,这身不错。塞兄,你瞅瞅?”我乐呵呵地穿着一身红西装就走了出来,配了一件白衬衫。全然没有注意到客厅内快要冻结了的氛围。“你挺骚气的嘛,西装颜色都很艳。”待我看到客厅中央一身白色晚礼服的克里希,我满脑子回荡的都是“whatthefuck”,为什么一个清高孤洁的美艳少女会出现在豺狼遍地跑的男生宿舍,这不是无异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我竭力想要找到问题的答案。
“咳,走了走了。我们要赶时间。”塞巴斯蒂安二话没说,就飞快地将还处于惊异状态的我推了出去。关门之前不忘给克里希使了个眼色,后者望见他那一副滑稽的神态,不由得偷偷抿嘴一笑。
刚刚吵闹的房间顿时清净了不少,克里希站在大厅的中央稍许调整了一下情绪。她的眼波望向那扇隔绝着她与亚杜尼斯的门,心中泛着无尽的柔情与担忧。她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亚杜尼斯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黑夜。不远处正是学校的礼堂,灯火通明,此时已有不少学生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往舞会的路上。听见门被推开,他缓缓转过头,惊诧地发现来者并不是塞巴斯蒂安而是克里希。他勉强地微笑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克里希有些心疼地望着他,坐到了一边的床沿,将她的素手放置在亚杜尼斯的手上。虽然心中满是柔情,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其藏了起来。“怎么?不期待见到我吗?”她冷冷地说。
亚杜尼斯笑了,笑容发自内心。“宝宝,我就欣赏你这种心口不一的反差萌。”他将手翻过来,紧紧与克里希的手相握。后者面颊上不禁泛起一阵红晕。
“你这一天都干嘛去了?”克里希问道。
“嗯…没干什么。对了,你这裙子真好看,就是事业线露得太凶了,便宜了那帮如饥似渴的单身狗了。”
“不许转移话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克里希严肃地望着亚杜尼斯。
“改天好吗?”塞巴斯蒂安苦笑。“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有些倦了。”
气氛陷入了一片静默,刚刚还带着些温馨的气氛顿时冷凝了下来。良久,克里希叹了口气。“亚杜尼斯,究竟发生什么了?我和塞巴斯蒂安都很关心你。”
“原谅我,克里希。”亚杜尼斯的眼神再次飘向窗外。“我现在还不能说。”
“亚杜尼斯….”克里希刚欲开口,便被亚杜尼斯制止了。“好了,克里希。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也知道我们应该相互坦诚。但是我现在很累,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烦躁地强硬将对话划上句点。
克里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缓缓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好吧。”她脸上的悲戚如刀一般刺入亚杜尼斯的心。“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我要去舞会了,再见。”亚杜尼斯无助地目送克里希走出了他的房间,他保持着同样的坐姿良久,旋即仍凭疲乏侵蚀全身,重重地瘫倒在床上。
“对不起…”他痛苦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