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首都耐瓦纳
那是个笼罩着浓重雾气的一个白天,空气里满是粘稠的幽怨。年少的奥克兰休斯受这天气影响,无心学习,偷偷跑了出去。天界的神殿离万兽塚很近,似乎建立在这里的本意就是镇压死于此处的古老怨魂。在红月历的惨战中,正是在此妖界由雪狼族所带领的主力部队偷袭了本在林中散步的父神,迫使父神与他的护卫队在毫无防备之下与妖界的主力部队在此血战,在遮天蔽日的树丛里打着游击。虽然最后将来犯的妖界全歼,但亲卫队本身也几乎全灭,而父神也身负重伤在此逝去。幸存的亲卫队们将他安葬在这片祥和的林中,他们便是“忏悔者”,这一天界在五界内都赫赫有名的精良部队之前身,宣誓用他们对于天界诸神的狂热与毕生武学来弥补没有保护好父神的罪过。这片森林在一开始时还有无数天界子民们前去父神的墓前凭悼,但这本生机盎然的森林却早已在常人无法察觉之时悄悄改变。父神死后强大的灵力使得生活在这片森林的动物们快速得进化着,他们开始有智慧,躯干变得强壮。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林中死去的无数冤魂由于生前无尽的怨念,徘徊在此不愿离去,使得林中动物们的天性变得愈发嗜血残暴。最终在无数起凭悼之人无故消失的事件发生后,天界终于重视起了这件事,派入了调查的分队。而当这分队终于从林中逃出时,本是12人的小分队只剩下3人。天界在无奈之下只得封锁了这片区域,而父神的坟墓也长眠于这片血腥幽暗的森林内,这也不失为妖界的一种报复。此时烦闷的他出于少年的好奇心在迷雾的笼罩下,心脏狂跳地一点又一点地靠近着这个宣告着生与死的封锁线。
太阳像病了一样,射下困怠的光,它们软软地洒在大地,一切都是那么地压抑,但他的心却砰砰地悸动着。少年渴望挑战禁忌的斗志永远是那么旺盛。
当终于到达封锁线时,他的心却因失望而跌落谷底。万兽塚内的可见度本身就不高,再加上清晨的迷雾,一切都是那么地模糊不清,无法让他满足。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借由着凝重的失落闪入脑海。去封锁线的另一侧,只跨进去几步,就几步,这样就可以近距离地体验一下这片禁地,以后也是茶余饭后向朋友炫耀的好资本。于是他下定决心,迈出了第一步。明亮的世界在他的身后越来越远,待他终于因害怕而打消了这个念头时,他惊恐地发现周遭的环境悄然地改变了,他已找不到出去的路。周巨大枯树似是在嘲笑着他的愚蠢,耳边宛若有几个灵魂在窃窃私语。他开始止不住地战栗,恐惧无声无息地袭来,侵入他全身。他四处张望着,无数双闪烁着不善的眼神在纯粹的漆黑下是异常明显。
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冥骆德拉蒂斯。他****着身体站在不远处望着他,拖着一把跟他身高差不多长的漆黑太刀。从身材来看,他与他的年龄十分相近,但他的样貌却异常可怖。他瞳孔里是就如同这片森林的漆黑一般,空洞无神。身躯被干涸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他伫立在他的不远处,而他也暂且忘却了身处的危险,对上他的双眸。那是短暂又漫长的对视,时间仿佛被他宛若黑洞的双眼吸去了定义。
于是他拖他离开了这片没有未来的黑暗森林,而他也帮他躲过了糜烂的死亡。
奥克兰休斯从他的神殿内缓缓醒来,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梦境了。冥骆就如同那些不愿意进入轮回的冤魂们,不时地萦绕在他的梦境里,寻求着存在感。他摇了摇头,望向镜中自己的面庞。他的脸与皮肤还是如30岁一样年轻,但他的身体已经进入了中年人的状态了,人永远无法欺骗时间。他暗自苦笑。无非只能欺骗自己而已。
在短暂的洗漱后他走出了他的神殿,天使们已经为他备好了他的坐骑,她是一匹完美无瑕的独角兽。她出乎意料地接受了这个散发着慈悲与怜悯的男人。他就这样牵着她走过市中心明亮的街道,街道的两旁都是高耸的白色尖塔,尖塔内住着一个又一个家庭。这里的每一座建筑都是圣洁的乳白色。汉白玉铺成的地面在提醒着过往的人们天界曾经的荣耀。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宁静。作为一座巨大的城市,单轮天界市中心而言,其建筑体系与风格都是完美无瑕的。待稍稍到达市郊时,他骑上了她。周遭开始变得没有市中心那般整齐,零星的建筑开始或开始掉漆,或刷上了异样的色彩。他心生烦躁,策马奔腾只想远离这片区域。在长达两小时的漫长旅途后,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里草木丰茂,生机勃勃,一方方简洁的墓碑整齐地排到远方。他从马上下了下来,闭上眼,平复了心情。走向了第76排左数第34座墓碑,墓碑并没有用任何名贵的材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与周遭的墓碑处于不同的画风。石头不大,上面没有刻任何字。他凝视着它良久,缓缓坐了下来,没有顾及身上名贵的服饰。他的眼神飘忽到远处,深邃凝人。自言自语道:
“冥骆,我好久没来跟你说话了,你不会怨我吧。你知道吗,天界那帮主神们越来越差劲了。凡事都交给我处理,烂摊子甩给我甩得比你都快。先跟你汇报一下国际时政吧,冥界跟妖界签了盟约这件事你之前已经预见过了。但最近他们那边有点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收获。至于灵界,奥布莱恩快要跟他们皇帝闹翻了,我估计他们也差不多要窝里斗了。异界还是老样子,像根墙头草一般,哪边利益大就往哪边倒,关键是它还很重要,如果往妖界那边倒,后果还是会很严重。对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康斯坦丁从冥界逃出来这件事吗?刚刚传闻说他去灵界闹了一番还跑了也不知道真假。我知道你肯定很想跟他较量一番,但是不行啊,你醒不过来。提到这点你可不能怪我。抱歉,我又在碎碎念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似是犹豫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将手放在了墓碑的上方。
“说点你想听的事吧。伊丽莎白现在过得很好,如果我的眼线都打探不到她的位置,那她势必是安全的。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是,止殇倒是进奥西里斯城了,不过有马卡里奇陪着他应是安全的。说起来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是什么情况?给他找了两个教父,你很过分啊。麻烦别人就没有一点内疚感吗?!诶,我这个教父当的也是没啥存在感,帮不上什么忙,刚刚查到他的位置。你放心,我会在暗地里保护他的。你不必操心。”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随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站了起来。“我走了,冥骆。”他笑了笑,笑容有些黯淡。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落寞的眼神清冽如山间的泉水。“如果你回来该有多好,至少,我就不会像一个傻瓜一样自言自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