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长蹄子的动物吃草，长爪子的动物吃肉。长蹄子的动物为了避免被长爪子的动物吃掉，或结群对抗，或用蹄子踢斗。
第二十章烦心的二〇一〇年
一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到了2009年年末。一天休班时，王国光在网上看到一篇报道：“今年逾五千名中国女子涉嫌在马来西亚卖淫被逮
“中新网12月13日电据马来西亚《中国报》报道，中国女子最受马来西亚寻欢客青睐，泰国女子居次。大马警方9日公布数据，截至今年11月尾，共有5453名中国女子涉嫌在大马卖淫被逮捕，再次“蝉联”外籍女子落网排行榜榜首。
“2008年，共有5753名中国女子涉嫌卖淫被警方扣查，今年的数据虽少了300人，但这些数据仅截至11月尾，全年数据会否超越去年，全看警方12月的‘表现’。
“泰国和印尼两国妓女向来以价格廉宜为号召力，他们分别有1597人和1270人落网，占据排行榜第二和第三。不过，这两个国家的女子落网人数加起来，也只是中国籍女郎落网总数的约一半，显示中国妓女在马来西亚何其受欢迎。”
在读到这篇报道之前，王国光对自己的女同胞比较尊敬，觉着她们传统、朴实、含蓄，没想到在异国他乡却有如此大胆放荡的表现，让他心惊肉跳，另眼相看。
由此想到改革开放之初，沿海城市经济腾飞，让全国人民心红眼热，集体向南飞，形成第一次移民打工潮。那时，去沿海打工成为一种时尚，令人向往。南下打工的人回乡，都被认为有本事，倍受尊重，受人抬举。后来，打工者越来越多，打工的内幕也渐渐清晰并被曝光，尤其年轻的女子在外卖淫的说法，逐渐流传开来，为人们所诟病。曾记着一列北行的货车上，写有这样一段顺口溜：
“南下广东，开发子宫，
开始很疼，后来轻松，
三年下来，百万富翁，
子宫糜烂，无人再用，
修补子宫，嫁个老公……”
中国人的现代色情文化，也许从那时进入高潮。利益的引诱，外来文化充斥泛滥，使中国人热衷于刺激和享受，变得没有廉耻。
王国光觉着悲哀，为那些妓女们悲哀，也为自己悲哀，还为中国人悲哀。多少年遵循传统道德观念，一下子被享乐奢华污染了，人们鄙视清贫，忽视贞洁，抛弃俭节，向往华丽，崇尚消费，追求刺激，挣钱成为人们一生唯一奋斗的目标，人们的价值观金光闪闪，烘烘凝结着两个大字：功利。这与王国光的人生价值观大相径庭，他入不了时局，只能在边缘上默默观望。
这条消息使他消极失望，中国现今社会到底怎么了？还有没有传说中的淑女？还有没有传说中的贞节概念？看当今社会的表现，那种圣洁的事情，大概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为了排遣情绪，他走出家门，到街上去散心。他沿街而行，怏怏不乐，漫无目的，街道上的一切也是那么杂乱，与社会形态一模一样，人们急匆匆地走路，脸上都带有焦虑，好像都承受着挣钱的压力。突然，手机从裤兜里响起，吓他一跳，他气恼地掏出手机，按一下接听键，“国光，你傻舅舅从老家来了，你抽时间过来一趟，看看他。”电话里传出母亲的声音。王国光的心情猛然大振，激动地说道：“我马上过去看我舅舅。”他挂断电话，连忙向父母家走去。
路上，他想起这个傻舅舅，小时候在老家亲他护他，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等到挨打的时候，傻舅舅总是把他抱在一边，冲着别人“哇啦哇啦”乱叫一通，谁也不敢动手，谁敢和一个傻子较劲儿？为此，他躲过了许多打骂。那时，母亲常常叹气：“有傻子在，谁也打不上国光。”
舅舅虽傻，但在他的心目中，是那样憨厚可亲，是他最有力的保护神，就像年画上的门神秦琼。
他赶到父母家，看到一个瘦小的老汉坐在沙发上，他赶紧叫一声“舅舅”。舅舅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嘴里“哇啦哇啦”说两句，王国光听不懂，母亲看看傻子，又看看他，笑道：“傻子的意思是认识你。”王国光坐在舅舅的旁边，拉住舅舅的手，这双手掌粗糙不堪，集满洗不净的污垢，他亲热问舅舅：“舅舅，跟谁来的？”舅舅又哇啦哇啦两句，母亲笑着说：“他是跟振华来的，振华到山东出差，去看你大姨，傻子非要跟来看看咱们不可。”
王国光说：“好呀，好呀，先让我舅舅跟我住几天，我伺候伺候他。”
晚上吃过饭，王国光把傻舅舅领到他的住处，取一套浴具，带舅舅去浴池洗澡，给他彻彻底底搓洗了一遍，把手上的污垢搓掉，搽上油脂，然后换上一套干净的内衣内裤。洗完澡，回到家中，他把舅舅安排在床上睡觉，自己则在沙发上盖一床被子，且当床铺。不久，舅舅鼾声响起，他却仰卧在沙发上，回忆幼时的一些往事，偷笑了一回，想到子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趁天气晴朗，他又领上舅舅到商场里转一转，给舅舅买些日用品，他长年不逛商场，对商场的变化大为惊异，柜台里珠光宝气，流光溢彩，目不暇接，让他有一种落伍时代的感觉。从商场出来，他们经过一个十字街口，遇到红灯，就在街边等待变灯通行，此时，他眼瞅见前面走来一个熟人，这人是原单位的张工长，他堆起笑容，向张工长打一声招呼，张工长看他一眼，没有言语，冷冰冰从旁边走开了，这让王国光颇为尴尬，脸上不由憋起一股红潮。他怪怨自己多嘴，几年不见面了，早已人走茶凉，自己却热情与人家套近乎，白挨了一张冷脸，自找不痛快。昨天，他对中国女人绝望，今天他对中国男人也失望了。
绿灯亮起，行人匆匆通过，而王国光却站在原地迈不开脚步，眼巴巴看着信号灯由绿变红。他叹息道：“多么熟悉的陌生人。”又等到信号灯变绿，他才领上舅舅穿过街道，返回家去。
有事没事他总是找舅舅说话，不管他听懂听不懂，回应不回应，他都把舅舅当成正常人，在他心里头，舅舅什么事情都知道，就是不说出来。看到舅舅老弱的样子，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怜悯之情，为他将来的生活担忧，他与母亲说：“不要让我舅舅回老家了，就让他跟我一块儿住得了，我伺候他，给他养老。”
母亲不同意，她还幻想他能娶个媳妇，将来成家立业，有傻子在，是个累赘，哪个女人愿意跟着他。
他让舅舅在家住几天，临近上班前，才把舅舅送回父母家。
在他上班期间，母亲怕他犯犟，又让振华把傻子送回老家去了。他知道后，也不说什么，仍然干自己的事情。生活，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还是顺从自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