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牛人，时代要求他做出改变，而他一直在抗拒。
功利的社会产生了一个混乱公司，员工们在混乱中厮杀取利，上演了一场你争我夺，毫无羞耻的闹剧，在这出闹剧中，有傻瓜，有疯子，更多的是一帮惟利是图的小人，人们进行各式各样的交易，出卖灵魂，买回利益。情景触目惊心，而那些坚守道德底线的人，最终成为了掠夺的牺牲品。
在东铁公司，王国光把人性彻底检验了一遍，知道了什么叫无情，什么叫无耻，什么叫不择手段，什么叫合理伤害，什么叫搬弄是非，什么叫有奶便是娘。在那里，他对做人彻底绝望了。
上卷
竞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生物相互争夺资源和空间等。竞争的结果常表现为相互抑制，有时表现为一方占优势，另一方处于劣势甚至灭亡。
第一章王国光的忘年交
一
王国光今年四十岁，在一个地方铁路当电工，至今还是单身一人。十几年前，他在北方职业学院上学时，也谈过恋爱，恋人叫周秀丽，和他是同班同学，人长得小巧玲珑，梳一根齐腰长的大辫子，整天活活泼泼，像一只扇动翅膀的百灵鸟。俩人热恋了一年，临近分配工作时，他把周秀丽领回家，他母亲一看，当时就不乐意，把他悄悄拉进厨房，沉下脸说：“她个儿头太小，跟你不般配。”“人家性格好，人品好。”王国光嘟囔一句。“性格、人品再好，长相也得能拿出手！”他母亲瞅瞅外屋，教训他道：“找对象你得向你妹妹学习，要有眼光。”王国光的妹妹王国平那时找了一个干部子弟，人长得高大帅气，又会说话办事，颇让父母满意。王国光从小就孝顺听话，见母亲这样评价，当时就没了主意，思前虑后，苦恼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顺从了母亲大人的意思，给周秀丽写了一封信，把家里意思说了，就这样无奈而痛苦地结束了他的初恋。参加工作后，不少亲戚朋友给他介绍对象，但他重感情，总拿她们和大辫子周秀丽比，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拖到三十岁以后，他母亲开始着急起来，四处托人给他介绍对象，不管好的赖的统统让他见面，这回她也不顾什么大个儿小个儿了，只要是姑娘，长得端正就行。然而此时的王国光，经过那一番折腾，对找对象已经失去了兴趣，要么不看，要么看过以后就说不满意，弄得她没一点儿办法，提起这事就后悔流泪，成了抹不去的心病。王国光习惯了单身生活，成天独来独往，像一位侠客，来去自由，颇为潇洒，但身上也养出不少单身族的习气，比如爱清净，看不惯社会上污七八糟的事儿，讨厌那些自私自利的小市民，不愿与人交往等等。
王国光到了三十大几岁，母亲已经习惯了他单身一人，不再提他找对象的事情，只要他平平安安就行。王国光为此省心不少，就花四万元买了一处小四合院，搬出父母家，单住。他不愿意再受母亲控制，让父母为他操心，自己想独独立立生活一回。
王国光在一个信号段上班。在单位里，大家觉着王国光清高，把他视为另类，敬而远之。王国光虽然孤僻，可他品性善良，大家怎样对他，他都能容忍，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人毕竟有社会属性，离不开同类的认可。王国光不识时务，不会社会上请客送礼那一套，不愿和领导接近，巴结他们。
曾有人教导过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中国没有不花钱的官员。”但他就是软硬不走这一步，他憎恨为升迁送礼拉关系，觉着这样有失尊严，升迁是堂堂正正的事情，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低三下四？王国光从小读古书，喜欢陶渊明，陶渊明一身正气，宁折不弯，不为五斗米折腰，深深影响了他，使他总是保持挺直的身态，不去曲意逢迎当权者，为此哪一任领导都不待见他，使得他虽有大专学历，也得不到提拔，这些年一直担任技术工人的角色。有时，王国光觉着很憋屈，他在外单位的同学有当上处长的，科长的，混得不好的也在机关里当个科员，没一个像他，十几年不变，还是工人一个。好几次同学组织聚会，他都不好意思参加，觉着没脸。不过，他当工人惯了，干活得心应手，觉着也不错。有时候他想：自己就这点儿出息，给一个官当，也许还干不了。活人重要的是自由自在，何必那么计较地位高低呢。一天，王国光看《莎士比亚全集》，书里有一句话让他感受颇深，“人能安贫就是富有。”这句话让他找到了服从现实的理由。
王国光有一个忘年交，姓郭名盛才，比王国光大三十多岁。郭盛才在解放前曾是一名国民党军官，随部队起义之后，被政府列为有功人员，受到优待，娶妻生子，生活安逸。后来，他从部队转业，被分配到地方企业当干部，福利不错，养得白白胖胖。俩个儿子长大，也娶妻生子，另立门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八十年代后期，他光荣离休，除了每月领取养老金，政府每年还给他发放起义人员补贴，让老汉得到许多实惠。邻居们称他俩个儿子为郭大、郭二，排行叫的。这俩个儿子从小被郭太太惯坏了，好吃懒做，打架斗殴，一直不是省油的灯盏。前几年，企业不景气，哥俩先后从单位里下岗，在社会上混，拼杀打闹了几年，倒也混得像模像样。有知道底细的人私下传言，说这哥俩儿从南方往回贩料子面，为此还进过几次拘留所。安分守己的邻居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对这哥俩惧而远之。他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毒品贩子，哪个不是心狠手辣，蛮横歹毒的家伙？每天靠上班养家糊口的邻居们哪一个能惹起他们？
王国光认识郭老汉是在两年前。那时王国光刚买下这处住房，呆在屋里修理水管，听见院里有人“嗵嗵”敲门，便放下工具，走出屋外探望。打开院门一看，但见门口站着一个拄拐杖的老爷子，七十多岁，白白胖胖，一身西装，见到他，笑眯眯问道：“这是街道主任的家吗？”
王国光说不是，西邻这家才是。老汉说西邻没人。王国光走过去一看，果然院门紧锁。王国光说:“是不是出去了，中午还听见她家有人说话呢。”
老汉说他在门外等一等。王国光翘首望望天空，见太阳正毒，忙请他回自家屋里等候。老汉小心翼翼跟他进去，在靠门的沙发上坐下来。王国光给他沏一杯茶水，也坐下来陪他说话。老汉先问一遍王国光的情况，然后自我介绍，说自己姓郭，离休多年，来找街道主任办点事儿。郭老汉健谈，言语有序，头头是道，一听就知道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讲自己过去的经历，讲认识哪些名人，和这些名人有过什么交道，讲对当前社会的看法，讲对人生的感受，就像一名老师在向学生传授经验，这让王国光大开眼界，受益匪浅。他足足说了半个小时，直到听见街道主任回家的声音，他才缓缓站起来，向王国光告辞。王国光把他送出院子，见他拐进街道主任家里。
郭老汉的大儿子郭大，四十多岁，长得黑瘦，在王国光家的后一排居住，他平时总是单独出门，阴沉着脸，似乎老在考虑问题，巷子里有时和王国光碰见，从来不打招呼，侧身躲过，只有碰上熟人时，他才笑骂几句，点上一支烟，停下来讲他刚才在大街上看到的新鲜事，扳动指头，有条有理地数说他对事情的看法。
郭老汉的小儿子郭二，与郭大完全不同，长得人高马大，也和郭老汉一样白白胖胖，言行举止，有些分寸，不像社会上的闲杂人员，颇有机关里掌权干部的派头。郭二平时不多见，每次见他，怀里都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后脑勺梳着一根小辫子，软软细细的，像一根小狗的尾巴，惹人喜爱。王国光有时路过郭二家的巷子，碰上小男孩在门前玩耍，便上前逗一逗他。这孩子不爱说话，起先王国光还以为是个哑巴。郭二的媳妇经常见，二十多岁，烫卷黄发，涂红嘴唇，两只眼睛又黑又大，犹如一个印度人，夏天穿一套花色的小裙子，露出两条均匀细长的小腿，走路慢慢悠悠，晃动着裙裾，恰似一只开屏的孔雀。她总呆在街口的美发店里，和漂亮的女美发师厮熟。据说她不是郭二的原配，她的前夫是一个南方木匠，俩人来到北方干活，在给郭二家打家具时，她和郭二偷偷搞上了。后来被前夫发现，两家和平解决，达成了一份协议：互换老婆。协议生效之后，木匠带着郭二的前妻回南方去了，她和郭二仍留在这里，生下了这个漂亮的男孩。郭二媳妇没有工作，每天悠闲地在巷子里走动，手里牵拉着儿子，从没见过她和郭二同行。不了解底细的人，绝不认为她和郭二是两口子，郭二年近四十，而她只有二十四五岁。
郭二家住在王国光家对面的巷子里，平时少见郭家兄弟俩待在一起。郭老汉不和儿子们住，他住在西河区一套楼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