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睿
青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龄差距不大的年轻人。半晌,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无声地滑落。
青青一直是个很不幸的孩子。青青的家乡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地方,那些层层叠叠的山,环抱着层层叠叠的贫穷。贫穷本来算不上青青的不幸,但青青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到19年后的今天都无法站立,她的腿患有先天性疾病,此外青青的背上还长着一个巨大的肿瘤。这样一来,如果要治病,贫穷就成了青青诸多不幸中的最大不幸!
青青一直渴望能根除身体上的疾病,希望自己能站起来。她把自己的这种希望一直放在嘴边和眼睛里,用语言和泪水表达了许多次以后,父母终于从四面八方借来了一笔钱,然后带着青青到城里的一家医院去看病。
于是19岁的青青第一次进了医院。青青想,只要进了医院,我就一定能站起来。
很顺利地,医生为青青做了手术,青青背上的肿瘤成功切除。但这时候父母那笔款子也用完了。医生看了看青青的腿,又看了看青青的父母,说,这腿,先天性的,没法治疗!
青青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儿。她想,医生怎么可能治疗不好我的腿呢,不,我一定要治好。但青青知道,父母已经没有办法找到钱了。而没有钱医生肯定不会再治疗。青青觉得很失望,她觉得自己永远失去了站立的机会。所以在一个安静的下午,青青努力地爬到病房的窗口上,对所有看热闹的人说,不要过来,我受够了,我要跳下去!
青青最终没有能跳下去。一群消防队员把她救了下来。青青要跳楼的事,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这其中,包括一位记者。记者没有亲自到医院来采访,他给青青打了个电话。青青听见电话那头一个温暖的声音对她说,我是记者,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到跳楼。
青青就把自己多年来的委屈和不幸向记者娓娓道出来,说到最后,青青伤心地哭起来。她不知道对方多大年龄,但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绳一样哭着喊,叔叔,你救救我,我只想站起来!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青青听见电话那头的记者说,你要坚强起来,我马上写稿子发动社会为你募捐,你一定要坚强。
青青后来听医院里的护士说,记者很厉害,如果他们发动募捐可能会为你筹到很大一笔款子的。青青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情绪稳定了许多。她仿佛看到许多许多人给自己捐款,然后医生给她做了手术,她顺利地站了起来。
青青要了那位记者叔叔的电话。一天之后,青青就迫不及待地给记者打了电话。叔叔,有人为我捐款了吗?记者说,报道刚发,快了。又过了一天,青青再次打电话过去,得到的仍是同样的回答。此后青青几乎天天打电话,问有没有人给自己捐款,捐了多少。
又一次打电话过去,记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记者问青青今年多少岁了。青青记得这个问题之前记者曾经问过,但青青还是回答说19岁。记者哦了一声,记者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小孩子呢。所以,我刚刚去买了一个玩具娃娃准备送给你,可是途中我不小心把它的腿给弄掉了一条。既然你19岁了,我就送你其他东西吧。
青青连忙说,还是送给我吧,我很喜欢。记者说,那好吧。
当天下午,青青就收到了记者送过来的玩具娃娃。这个玩具娃娃模样十分好看,圆圆的身子长长的腿,只是少了一条腿,娃娃怎么也站不稳。说实话,青青从来没有玩过玩具娃娃,本想好好玩一玩,可是一看到那个娃娃少了条腿,青青就觉得像自己。所以青青很不开心。
第二天上午,青青忍不住打电话问记者有没有人给自己捐款。记者依旧说,快了,有人捐了我就到医院来找你。此后的好几天,青青都要打电话问记者,记者都这么回答。
这天下午,青青突然接到记者的电话。记者说,我来医院了,你来见我吧,对了,你把那个玩具娃娃也带上。
青青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兴奋,难道有人为我捐款了?很快青青就被护士用轮椅推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护士介绍说,这就是给你打电话的那个记者。青青大吃了一惊,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是个叔叔呢。
记者嘿嘿地笑着。记者说,娃娃带来了吗?
青青就把一条腿的娃娃放在了桌子上。由于少一条腿,娃娃倒在桌子上,很难看。青青说,是不是有人给我捐款了?
记者看了看青青。记者说,青青,请原谅我没有能帮你。我把稿子发出去了,但是没有任何人捐款。我问了医生,你的病的确不能医治,所以你得正确面对。
什么?你骗我。青青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什么骗我?青青埋头大哭起来。青青听见记者说,哭吧,想哭就哭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哭了好一阵之后,青青冷静了许多。青青一直没听见记者再说什么。她抬起头,看见记者正拿着那个玩具娃娃往桌子上放。由于差一条腿,娃娃总放不稳。记者索性就将那条腿取了下来,然后将娃娃拿在手中。
记者把没有腿的娃娃递给青青。记者说,放到桌子上看一看。青青就把娃娃放在了桌子上,娃娃的身子竟然立在了桌子上。记者说,你再推一推。青青不明白地看了看记者,用手推了推半截身子的娃娃。那娃娃身子摇晃一下之后,居然仍稳稳地立在那里。
不倒翁!青青眼睛一亮,原来这是个不倒翁?
是的,失去双腿的娃娃就应该是个不倒翁。记者说,失去双腿了我们也要站起来呀。说着,记者的身子从办公桌后面移了出来。青青看到记者的身下,竟然坐着一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轮椅。
记者又说,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腿是不可能治疗好的,和我的腿一样。所以我骗了你,我的职业不是记者,我在一家公司上班。
青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龄差距不大的年轻人。半晌,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无声地滑落。
青青说,叔,你能帮我在城里介绍一份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