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等人重新来到室内戏场,气氛依然保持这安宁和祥和,偶尔有像王福那样将焦虑写满脸上的家伙,被展昭一看就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看起来从表情上是看不出来什么蛛丝马迹了,想想也是如此,凶手能做出如此诡异精密的杀人方式,其精神应该也很强,不会这么容易就路出破绽的。
展昭默默点了点头,走到死去的两个女人原先站着的地方,看了看附近的几个人,然后转头对周菁芳道:“菁芳,麻烦你去对比一下血液和指甲,看看我在油布上发现的那两样东西究竟是属于谁的。”
周菁芳“嗯”了一声,提着勘察箱走到了一处比较宽敞,不用受到戏班子的人骚扰的地方开始检验血液和指甲。
“艾虎,你去厨房那边,如果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来找我。”不管怎么样,展昭已经可以肯定凶手去过了厨房,所以那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艾虎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赶紧朝厨房跑去,他现在还不知道火是小莲跟张青玉放的,要是知道也不会这么兴奋了。
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展昭才将与那两个女死者比较接近的几个戏班子成员聚在了一块儿问道:“方才站在这里的两个女人死了,他们好像一个叫梅香,一个叫朱兰吧,你们知道些什么随便说说吧。”
这样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他现在无法找出值得怀疑的人,也只能这么一揽子的问了。
“什么,梅香和朱兰死了!怎么死的?是被人杀死的吗?”一个嘴很快的妇人叨叨问道,看起来应该有四十来岁,从穿着来判断不可能是戏班子的角,倒很像是打扫卫生或者是做饭的婢女。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被人杀死的,这位大婶有什么知道的吗?”展昭问道。
妇人点头道:“大人,民妇铁四娘,虽然只是戏班子里头干杂活,打扫卫生的下人,但老板一直对咱不错,就是这些名角们也对咱是礼敬有佳。
梅香和朱兰两个孩子年龄不大,而且是孤儿,所以把民妇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看待,她们死了,我是很想帮忙的,可确确实实没有看到什么啊。”
展昭眉毛挑了挑,脸上明显有些愠怒,这女人讲了一大堆话,可是到头来却没有一句是有用的,简直是浪费时间。
不过他不能生气,他若是生气的话,别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道:“知道什么都可以说一下,比如她们平时跟谁最熟了,或者她们喜欢跟谁聊天,如果看到了她们刚刚在这里跟谁聊过天就更好了。”
铁四娘皱眉想了想,继而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道:“大人,我想起来了,梅香和朱兰平时挺照顾小六子的,刚刚小六子还给她们端了板凳来坐呢。”
听到这话,展昭心中狂喜,只要有这个线索,难道还愁查不出那穷凶极恶的真凶来吗?
想到此处,展昭看了看铁四娘目光所指的一个十八九所的大男孩,浑身衣服非常光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但仔细一问才清楚,这小六子只是戏班子里打杂的一个小工而已,跟铁四娘干得活差不多。
收回目光,展昭重新看向铁四娘道:“您还看到什么别的没有?”
铁四娘摇了摇头道:“别的就没有了,就是有,咱这脑子记性差,也不一定记得住,等一会儿想起来再说吧。”
“行,那您先坐一旁想着,我问问他们。”展昭笑了笑,直接走到小六子身旁问道,“小伙子,这身衣服谁买的?”
小六子脸上的表情非常悲切,仿佛死了亲人那样,这让展昭不由得就放低了问话的声音,态度也变得温和起来。
“是梅香妹妹和朱兰姐姐给我买的,她们对我可好了,就像一家人一样。”小六子抹了把眼泪,伤心地说道。
“那好,既然她们对你这么好,你想不想将凶手给揪出来?”展昭问道。
小六子重重点了点头道:“想,当然想了,要是让我知道谁害了梅香妹妹和朱兰姐姐,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他。”
“不要这么冲动,朝廷会收拾他的,你只要将这个人帮忙揪出来就行了。”展昭皱了皱眉,这宋代的年轻人怎么跟他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一模一样,冲动、愤怒,做事向来就不顾及后果。
小六子没有说话,只是将眼泪抹了抹。
展昭叹了口气,也不再劝他,反正只要将那凶犯给找出来就行了,至于谁杀了都无所谓,这里是宋朝,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小六子,我问你,梅香和朱兰平时跟谁的关系最好?”展昭又问道。
小六子想了想道:“应该就是我和铁四娘了吧,她们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们两个分,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展昭苦笑一声,小六子的话他虽然都没有表现出怀疑的神色,但实际上在他心里,这些话只能当作一个参照而已,根本就当不得真。
他平生办案就只相信证据,对于证人的供词向来都是漠不关心,毕竟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相信的存在。
“那她们跟谁的关系最差?”展昭接着问道。
“最差……梅香妹妹和朱兰姐姐在戏班子里的名声一直很好,跟谁的关系都不错,如果非要说跟谁关系最差的话那应该就是老板了,我有好几次都听到他们在房间里面吵闹,不过过后就没事了,应该只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吧。”小六子想了想道。
“是这样吗?”展昭扭头看向铁四娘。
“没错,就是这样,在戏班子里头梅香和朱兰可是最受欢迎的两个角,大家都很喜欢她们。”铁四娘答道。
“这样啊……那么她们有没有抱怨过什么,比如说生活没意思了,说想寻短见了等等之类的话?”虽然已经可以断定梅香和朱兰在死前有过幻觉,但实际上这种幻觉除了外人能够引导之外,她们自己心中所想也能进行引导。
也就是说,如果梅香和朱兰以前就有轻生的念头,那么在中了蘑菇毒之后,她们潜意识中就可能选择去寻求死亡。
“从没听说过呀……梅香和朱兰都是戏班子里面非常红的人物,连皇上都青睐尤加,说是想请进宫里面去唱呢,她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寻短见?”铁四娘摇头道。
“那小六子你呢,你有没有听过类似的话?”
小六子的回答也是没有。
展昭松了口气,作为对照,这两人的话正好印证了现场遗留的许多痕迹,进一步证明了梅香和朱兰是被人杀死的。
“好了,你们继续休息吧,如果想起什么事情再来找我。”已经不用再去问别的人了,小六子和铁四娘是最靠近梅香和朱兰的人,如果有别人靠近,她们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现在她们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展大人,夜都这么深了,相信大家肚子都饿了吧,要不然我去熬点粥?”铁四娘突然说道。
展昭摸了摸肚子,神情略显尴尬,的确,忙活了这么一阵子,他还真是有些饿了。本来是让小莲和张青玉做饭的,可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火灾。
火灾……饥饿……需要吃饭……煮饭!
嗯?怎么看起来这么巧合,难道……
展昭看了看铁四娘,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妥,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笑了笑道:“您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我找个人帮您生火架锅吧。”
厨房发生了火灾,但锅并没有坏,要想在别的地方驾起来造饭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铁四娘一个妇道人家肯定是很难办到,这也给了展昭找人监视她的理由。
“那敢情好,民妇还真没把握能驾起那锅来。”铁四娘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仿佛一点也没有想到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有人监视她。
展昭将王朝喊了过来帮铁四娘做饭,此人是开封府四大名捕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精明的一个,做事稳重,而且细心,用来监视人再好不过了。
接受了展昭的任务,王朝就跟着铁四娘去生火做饭了,正好这时周菁芳的检验结果也出来了,展昭便走了过去。
“师兄,血液和指甲都属于同一个人的。”周菁芳没有抬头,她最展昭的脚步声实在是太熟悉了,就算不看也知道是他来了。
“哦,是不是王福?”展昭问道。
“不错,就是王福的,你先前的猜测应该是对了。”周菁芳答道。
展昭笑了笑,斜着眼睛朝王福看了看,却吓得王福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应该是时候了,那家伙的心理压力恐怕已经非常大了,只要稍微再加上一点点压力,他肯定什么都得说出来了。
想到此处,展昭微笑着走到了王福身边,淡淡道:“王老板,没有试过开封府的刑具吧,想不想见识见识呢?”
王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摇头道:“大人,您别开玩笑了,小民又没有触犯律条,何以要承受酷刑?”
“真有你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顶嘴。你是戏院的老板,肯定也听过那些屈打成招的案子吧,那里面的刑具可真是五花八门啊,估计王老板应该很熟悉才对。”展昭并没有理会王福的问话,只是继续描述着酷刑的可怕。
王福心里头是越想越怕,可嘴上还是说道:“展大人,包大人可是青天大老爷,绝不会做出屈打成招的事情。”
“是,包大人的确是青天大老爷,我也不会用酷刑逼你招供,不过你现在不说实话,我便会将你送往其它的衙门,那里的官员怎么样我可不敢保障,要是到时候你少了几根手指,或者直接将命都断送了,也不要来找我的麻烦,实在是你自己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展昭淡淡笑道。
“我……我……”王福还在犹豫。
“我真不明白,你杀了那露天戏场那两个人吗?好像叫什么来着,刚才还问了的,对了,一个叫天南、一个叫地北,就是那两个人,是你杀了他们吗?”展昭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王福几乎就要向天发誓了。
“既然没有,那你还吞吞吐吐个什么劲儿啊,真是莫名其妙!莫非真让我以杀人的罪名定了你的罪行,然后等到秋后开刀问斩?”展昭耸了耸肩,说道,“对了,你还没有试过开封府那狗头铡吧,告诉你,那铡刀很多年没用了,都有些生锈了,而且刀口也崩坏了不少,铡人一下根本就死不了,只会让你想杀猪一样嘶嚎。”
“扑通。”王福终于软倒在了椅子上,“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大人您能够从轻发落。别让小的断了后就行。关个七八年的都无所谓了。”
“这才对嘛,说吧,你的血和指甲为什么会留在那油布之上,而且还那么新鲜,好像是不久前刚刚留下的。”展昭问道。
“其实是小民与梅香和朱兰在那里厮混,怕别人看见,所以用油布遮着,也不知怎么的,就把指甲给碰掉了。”王福答道。
“哈,你倒是挺会享福的,那梅香与朱兰也是一等一的美女,竟然被你这家伙玷污,应该非常生气吧。”展昭笑着问道。
“没错,那两个****只喜欢去玩男人,却不让男人玩她们,我想试试她们的味道,却不曾想被梅香那贱货用贞刀刺了一下,结果血就流出来了,当时我因为着急,也没来得及收拾就跑去找郎中了。”王福愤愤说道。
“就这事儿?那你为什么不说?这明明是别人对你造成了伤害,你还吓成那样?”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王福扯开一些衣服让展昭看了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已经包好了,但仍有血迹从一旁渗出。
“展大人,不瞒您说,这本来就是件窝囊事,我是不想说的,可您要问我肯定回答,但你不知道,我回来后便看到房间内有人留了封信,警告我说如果将这件事情给捅出去,就要杀我全家。所以……”王福叹道。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展昭问道。
“不清楚,不过这字体秀丽、妖媚,多半应该是女人写的,而且还是比较风骚的女人呢写的。”王福将那封警告信拿了出来,递到展昭的手里说道。
展昭看了看那字迹,突然哈哈笑道:“王老板,这字表面上的确看起来像是女人写的,但实际上却是男人的杰作,因为女人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用这种虽然质量好,但臭味儿却有些大的墨。而且这写信之人字体虽然柔弱、纤美,但落笔却很有力道,也不似女子所能做到的。由此来看,肯定是哪个喜欢梅香或者朱兰的人写给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展昭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小六子,因为小六子与梅香和朱兰的关系很好,他很可能因为见到了王福欺负对自己很关心的女人而愤恨之下写了这封警告信。
王福也看到了展昭在盯着小六子看,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他不可能的,那小子是我从小养大的,斗大字儿不认识几个,怎么可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来。再说了,我对那小子可是仁至义尽,就算没把他当亲儿子看,也没虐待过他,他不至于对我这么憎恨,说要杀我全家吧?”
“那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呢,或许是梅香和朱兰的戏迷?”展昭轻叹一口气,既然小六子不认识字,那这封警告信就绝对不可能是他写的了,怀疑也成了没有根据的乱猜。
“外面的人?不,这个绝对不可能,因为今天早上为了准备给皇上演戏,我们将大门都关上了,除了戏班子的人,不可能有人进得来的。”王福非常肯定地说道。
不是外面的人,又不是小六子,那么这个人是谁?他究竟跟天南地北的死有没有关系?又跟梅香和朱兰的死是否有瓜葛?
展昭再一次面临巨大的挑战,这种刚刚找到线索却发现什么用处也没有的无力感,让他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