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月色还算不错,只是偶尔会有几朵烦人的乌云飘过,将月华遮住一时半会儿,不过很快就又再现了,这并不影响仁宗等人在露天的大戏场听戏。
戏台子上和观众席上都挂着上百盏火红的灯笼,照的整个露天戏场就跟白昼似的,尤其是台上,就算谁稍微有点异动,台下的人也会看得清清楚楚。
展昭靠着仁宗坐在第一排,而周菁芳则与他紧挨着,至于小莲则只能在地上铺张草纸坐着,她可是没有正式座位的。
包拯、八贤王、庞太师、还有庞玉都依次挨着坐在仁宗的另一边,第二排则是齐刷刷便衣的大内侍卫,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能展开行动。
再往后则是按照品级高低坐着的大小京官,他们不管喜不喜欢都屁颠屁颠的来了,能跟仁宗同堂看戏,那可是非常值得骄傲的。
“公主没有来啊……?”周菁芳敏锐地扫视着一排排座位,都没有发现赵玉茹的踪影,只是看到了一些专门伺候仁宗和几位高官茶水的宫女,虽说各个貌若天仙,但说到气质却是远远不行。
“你找她干什么,还嫌不烦啊!”展昭原本就被仁宗搞得什么一年期限弄得是心绪不宁,巴不得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个公主呢,可周菁芳却偏偏提起那个女人,实在是让展昭有些小小的不满。
当然,这种不满还不至于生气,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周菁芳本来是担心展昭喜欢上赵玉茹,现在一看展昭这种态度,反而放下心来,这哪里是有好感的样子嘛,分明就是不愿意见公主嘛。
他们两个谈话的声音很小,就是坐在一旁的仁宗也不可能听到,所以并不担心会惹出什么预料不到的麻烦。
“对了师兄,今晚演得是什么戏啊?”周菁芳转移话题道。
其实她也就是随意一问,不过声音提高了很多,居然就惊动了一旁的仁宗。
仁宗笑着答道:“是《勾魂灯》!”
“《勾魂灯》?听起来好像有些恐怖,到底是怎样的内容?”这次问话的却是展昭,他也不想让气氛一直僵硬下去。
“《勾魂灯》主要讲的就是黑白无常利用夜间的灯火来勾取人间作恶多端之人魂魄的故事,很有趣味的,朕曾经与包大人一起看过,当时还有感地府阎王的铁面无私倒是与咱们的包拯颇为相似。”仁宗解释道。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个故事倒是可以看看。”
虽然他不懂什么戏曲,但这样富有故事性的曲目倒也不会嫌太闷了,总是可以从中得到点乐子的。
周菁芳却是吐了吐舌头,暗道一声无聊。像类似的故事她早就听过不止一千遍了,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再看下去。
不过既然来了,她又不能做得太过分了,于是只能勉强坐在那里与小莲闲聊着,同时等待戏曲的开始。
时间不长,《勾魂灯》正式开始,台上人的装扮比起现代的恐怖片当然是不足道了,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吓人的味道。
不过刚一开始展昭的兴趣就来了,因为这个戏曲的灯光效果和舞台效果做得太棒了,能将烛火灯笼表现得如此迷幻,简直是堪称一绝,令展昭禁不住对中国古代的艺术肃然起敬,也专心起来了。
戏曲演到关键时刻,那黑白无常刚刚登上台子,烛火也闪闪烁烁,黑暗中利用阴影做出的一些艺术效果充分体现了人们晚上或睡觉、或娱乐、或聊天的样子。
突然间,灯火全部熄灭,台下一片惊呼。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仁宗却解释道:“不用惊慌,这也是其中一个段子,因为只有凡间的灯火全部熄灭了,勾魂灯才能闪烁着出现。”
果不其然,隐隐约约之中,舞台上飘起了一盏暗红色的灯笼,在黑夜中看起来就仿佛流血的人头似的,还真是怪吓人的。
台下的人都在欢呼,并且拍手叫好,然而心细如发的展昭却发现了不对,因为在昏暗的灯光之后,他看到了黑白无常竟然躺在地上,仿佛是睡着了一般,不过在血红灯笼的映衬之下,就好像是死了一般。
谨慎起见,展昭转头问仁宗道:“皇上,这戏曲中有没有黑白无常倒地的场景?”
仁宗低头沉思了一阵,将以前看过的段子都回忆了一遍,这才摇头道:“没有,肯定没有,黑白无常只有升空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倒地的样子。”
展昭听后大惊,急忙站起身子道:“皇上,立即命令侍卫将整个戏台包围起来!同时重新点亮烛火灯笼。”
“怎么,难道卿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仁宗见展昭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也紧张起来。
展昭敏锐地盯着舞台,这时的他已经将夜视镜戴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上的黑白无常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错,发生命案了。”展昭默默点了点头,而后又对负责皇上安全的侍卫头子说道,“你们几个立即送皇上回宫。”
包拯在一旁也站了起来,开口问道:“要不要开封府派人来帮忙?”
此时展昭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所以包拯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下达命令,只能是询问。
展昭点了点头道:“多谢包大人,麻烦您派遣张龙赵虎和王朝马汉带一些差役前来,一方面封锁整个戏院,另一方保护在场官员的安全,现在情况尚不明朗,所以除了皇上之外,谁也不能回去。”
包拯自然是例外了,在开封谁不知道他的清名,所以他是可以第一个排除在嫌疑人之外的,让他回去请找人帮忙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本官这就去找人。好在开封府距离天香楼不远,应该很快就能到达这里。”包拯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朝外面走去。
展昭转头看了看周菁芳道:“师妹,你去保护包大人,他不会武功,路上只怕遇到危险,一定要小心谨慎。”
周菁芳点头称是,一个腾跃便下了观众席,轻巧地落在包拯身旁,与其一起朝着天香楼外面走去。
此时小莲也站起来说道:“展大人,让奴婢也回去吧。”
展昭摇头道:“不行,师妹已经走了,待会儿我这里还需要人帮忙,你就留下吧。”此时他可不敢冒险让小莲离开,这个女人身份不明,难保不是这次事件的凶手,若让她走了,很可能线索就断了。
小莲自然不敢反驳,只好乖乖留下。
“皇上,您怎么还不走啊,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微臣担待不起啊。”展昭回过头来却发现仁宗仍然坐在座位之上,并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他这心里头就急了。
开玩笑,这场戏可是为了庆祝他荣升法医官而看的,若仁宗在这里出了事,他是绝对逃不了责任的。
岂料仁宗却淡淡说道:“卿家,你只管断案便是,朕自有留下来的道理。”
说着话,仁宗还有意无意地朝着身后百官看了看,展昭这才注意到一班文武大臣已经是惊慌失措,若飞仁宗尚在此地,只怕他们早就疯子一般冲出去了。
“多谢皇上体谅。”展昭心中感动,不自觉就抱拳谢恩。他没有下跪的习惯,所以这抱拳躬身之礼变成了他最高的礼节。
“好了,你去忙吧,这里有朕和八王叔、太师压阵,出不了什么乱子的。”仁宗温和地笑了笑道。
展昭点了点头,带上一直就没出来之后就一直没离过手的法医勘察箱朝着昏暗的戏台子上走去。
虽然灯笼已经点起几盏,但是毕竟太少,若非戴着夜视镜,还真是很难看清楚现场的状况。
到戏台上之后,展昭发现黑白无常二人的死法非常奇特,因为他们虽然死了,但是脸上却非常平静,一点也没有惊恐的样子出现,而且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颈动脉被利刃切开,分明就是流血过多致死。
如果按照常理判断的话,就应该是自杀无疑了,毕竟两人手中各捏着一柄尖刀,而且也与伤口非常吻合。
“展大人,快看这个。”正思索间,却听到有侍卫惊呼。
展昭抬头一看,只见那漂在空中的血红色灯笼已经因为蜡烛溶完而落了下来,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
上书“地府勾魂人,索命是怨鬼!”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听起来很像是这个戏曲的台词,但仔细一看却又不太像。
于是,展昭拿着这句话找到戏班子的老板问道:“你们的勾魂灯上可是一直贴着这样的字句?”
那戏班子老板起初还点了点头,可是继而又急忙摇头道:“不对,不对,我们用的是‘地府勾魂人,索命是无常’,怎么就成怨鬼了呢?”
展昭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立即显现出一副画面,那就是潜藏在戏班子之中的凶手。因为能够办到这件事情只有戏班子中人,外人是决计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他命令侍卫将戏班子的人从打杂的到名角都带到了台上看着,然后又走下戏台到仁宗面前道:“皇上,微臣已经有了些眉目,凶犯的范围也基本可以锁定了,在座的百官现在可以回去了。”
仁宗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一滴滴冷汗,说句实话,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臣属在这样的场合杀人,现在听到展昭的话,他算是放心了。
“好,卿家一定要早日断案,朕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言罢,仁宗便在侍卫们的簇拥之下领着百官一起离开了戏院。
走在最后的庞太师看了看展昭,冷冷笑道:“展大人,你这次可是长了脸了!哼,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查出这无半点有用线索的案子。”
他生气的是像这种案子就算不用刑部来管,也应该由开封府审理的,可仁宗竟然二话没说就让展昭全权处理,这让他心里头感觉到非常不平衡,就好像以前仅有的对头包拯突然变成了两个。
展昭淡淡一笑:“太师走好,晚上别做噩梦就行,更要小心勾魂灯找上门去啊。”
“哼,老夫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也不怕鬼敲门,更遑论勾魂灯了。”庞太师甩了甩长袖,与儿子庞玉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老不死的,要真是有勾魂灯,你只怕是第一个下地狱的人。居然还敢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平生未做亏心事。”展昭冷笑一声,也重新回到了戏台之上。
因为要办案子,所以仁宗留下了四五个侍卫帮他的忙,这也让他不至于太过忙乱。
没有办法,法医官的府衙尚未建好,他手下也没有什么人可用,只能是暂时借皇上和开封府的人了。
“怨鬼!怨鬼!……”展昭默默念了念那被改的字眼,盯着戏班子的老板问道,“你们这个戏班子可曾发生过什么命案?”
戏班子老板王福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摇头道:“没有,肯定没有。”
但他的话却不能代表事实,因为一个刚刚卸了装的女花旦走了出来,她的名字叫小桃红,是戏班子的名角,但一般人都不知道她的出身来历。
“展大人,这个人撒谎,民女的义兄便是死在这戏班子之中的,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小桃红瞪了王福一眼,显然并不害怕自己的老板。
“臭娘们,你瞎说什么,我们哪里见过你的什么义兄,简直是一派胡言。”王福叫嚣道,显得非常暴躁。
展昭淡淡说道:“够了,这里现在本官说了算,你们的话我谁也不信,如果能拿出证据来还可以。”
“大人,三年前他们就是因为销毁了证据,所以才免遭官府追究的,您让民女到何处去寻那所谓的证据啊?”小桃红对展昭的话很不满意。
“哼,销毁证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展昭问道。
“是我亲眼看到的,他们将我哥哥在戏班子的所有东西都偷偷给烧了,那还不是销毁证据吗?”小桃红愤愤道。
“大人,冤枉啊,小民确实不曾做过这种事情,也不曾见过她什么义兄,您一定要替小民做主啊。”王福的哭相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展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先闭上嘴巴,今天的案子是今天的案子,等将它理清了再说其它。”
正好这时,包拯领着开封府四大名捕,还有一百多个差役赶来,一起跟来的还有艾虎和张青玉,若非今晚的案子,展昭都差点将他们两个给忘记了。
“包大人,麻烦您了。这些人都是嫌犯,还要劳烦您将他们看管一会儿。”展昭见到包拯,心中自是高兴,毕竟皇上留给他的那几个侍卫都不是办案的从员,许多事情都不懂,展昭还真怕他们将什么重要的线索给弄没了。
“这个自然,展兄弟只管勘察现场便是。”言罢,包拯领着一般差役将戏班子大约一百号人都带到了戏台子之下,因为担心他们暗地里做些什么,所以众人都是被安排到院子中宽敞的地方集体休息的。
展昭只领了周菁芳和艾虎在戏台子之上,而张青玉和小莲则负责到厨房之内给众人做夜宵吃。
毕竟天色已晚,今天肯定是查不出凶手来的,也只有填饱了独自才能继续办案嘛。
“菁芳,记录。”展昭一边将方才勘察到的情况叙述出来,一边却仍在现场找寻着什么,好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死者皆颈部中刀,流血过多致死,初步判断为子自杀!另外,两名死者在死之前都曾产生过幻觉。”
听到这里,周菁芳停下了笔:“师兄,你不是开玩笑吧,这种事情你不用进行脑部信息检测就能推断出来?”
展昭笑道:“我从来不开玩笑,死者在自杀时手部肌肉非常放松,仿佛在切掉与自己不相干的东西一样,另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