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土堆旁的三人并没有太多注意这边骷髅洞三人的对话,仍只顾加紧时间催动内息疗伤与细心护理。他们深知身陷险地,有邪门恶人咄咄相逼,还有九幽阴泉内未知但或许世所罕匹的邪能,若不保留体力、精神,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并没人理会三个少年的举动,毕竟在场中人看来,不论他们如何异常,仍不过是未曾修行的世俗凡人,若将其收拾掉,乃是一眨眼的小事情。于是,骷髅洞前头的三位黑袍人还在继续谈论着要事。
其实,这所谓“要事”仍与那三个少年有关,但与骷髅洞是否有关就还未必,因为这时有人正问着:“纵使他们三人有些怪异,但仍不能说明对我方有助,怎能将之牵扯到一起?”
这问话之人自然就是粱兴,他一再言辞相逼,罗无咎虽仍然一脸和光,可内心也有些不悦。但他仍旧不改声色地说道:“观之三个少年,似乎并未太多了解自身异状,说明所历时间还不太长。而他们身体的变故隐隐与锡岩仙洞有关,没准就是他们进入洞穴后才发生了变化……”
“至于玄阴体,本就世所罕见;而九幽阴泉至阴、至邪,九大凶兽和九幽噬魂塔也莫不如此,恐怕只有至阴之物方可接近。值此元器出世,恰有万中无一的玄阴体在旁,这大概是天意,要助我骷髅洞顺利夺取到手!”
罗无咎作为此次行动的执行者,这番话一说出来,粱兴就有些无言以对。毕竟他对于元器的所有了解都只是来自传说,而让骷髅洞最接近这个传说的,正是人护法罗无咎。显然,与罗无咎争论元器的事宜,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不过只是猜想罢了,也未必就真有什么玄妙!”粱兴犹自嘟嘟囔囔,底气未免不足,色已不厉也内荏。
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之色在罗无咎嘴角一闪而过。他听言观行,心中洞悉粱兴所想所感,就和声说道:“即便是一种可能、一种猜测,都可以加以利用。反正这几个小子道行低微,怎么也逃不出我等的掌控,暂时留他们小命又有何妨?若是届时果真毫无用处,想怎么处理就可以怎么处理嘛!”
“洞主,我认为可暂且派人看住那几个少年,以不变应万变,静待元器出世即可,您觉得意下如何?”罗无咎收起争雄之心,转头恭谨地向贺森提出建议,询问令旨。
“罗护法所虑甚是,就依你之言!”贺森语调淡淡,表情仍是木然,直如一汪黑深寒潭,表面平静,而不知其深,不知其险。
有了贺森颔首认可,罗无咎就朝身后一挥手,即有数名黑袍人闪出队列,朝那边土堆飞速行去,将那三个少年包围起来。
体内热气的一阵调息,身旁二人的一番照料,凌云翰周身痛楚略去,整个人也渐趋清明……
他见那几个领头的黑袍人并没有立即继续加害自己,而似乎是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尽管那几人刻意设置了某种阻隔声音的无形禁制,但以他此时的耳目之力,仍旧探听出少许。依稀是己方三人尚可利用,才暂时保住了性命,不过并未知晓具体是何缘由。
数名黑袍人围了上来,果然没有动手,只是奉命看守。凌云翰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可却未就此放下心来。他隐约觉得似乎陷入了一个被人操控的魔网之中,未知的危险不知何时降临,这种感觉让人无力无从,又偏偏生出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凌云翰时而想到自己的伤势,时而想到身旁两人的处境,又时而想到未知的却又逐渐临近的危险,不由来思虑交错,难以遏制……
而叶靖和朱芫看见凌云翰伤势有所缓解,知道那神农灵水果然起了作用,心中自然生出些欢喜的情绪;回过神来,他们又见方才动手的紫杖恶人不再施恶,只是上来几个随从将自己围住,看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内心又再一宽,缓了口气。
处境堪忧,要怎样才能逃脱而去呢?凌云翰忧思难解,只觉得身似浮云青萍,飘荡不定,不知何处下手,何处着力,无可奈何陷魔窟。
他聚神凝想,灵台空明一片,体内进行着的修补、护理过程更为流畅,内息充盈,热流奔流。体内气息通过全身毛孔与外界交流互换,触觉就随着四处钻探,空前敏锐。
知觉好像可以任意伸长的手臂一样,不断扩散、延伸。不期然,凌云翰心头一震,感觉那触手似乎碰到什么或厉害或妖异或阴毒或古怪的东西,就立刻“嗖”的一下缩拢回来,似乎颇为忌惮、厌憎,不愿接近。
骷髅洞和东海岛前方领头几人的脸色倏忽阴晴不定,显然他们也感受到了某些诡异的变化。
“咔嚓”、“呼哧”、“沙沙”……
多种奇异声响从某个方位向圆形洞窟连续传来,似乎是有一大群生物涌动而至,聚集而来。只闻其声,也声势惊人。
奇异声响转瞬已近,就连魔门普通部众和心无旁骛、一心看护伤者的凌、叶二人也都觉察到了异动。饶是此深幽洞底变故频繁,可这回群聚而来的好像不完全都是人类,掺杂了别样异物,众人俱是一时错愕,心弦骤紧。
场中三方人马停歇了彼此心中的算计与反算计、猜度与反猜度,都将目光、心神都凝聚到声音源起的方位,欲看个究竟。
一个个翘首以待,而各自又有何思索,有何准备,有何担忧,有何期盼呢?人非鱼,不知鱼之乐;何况人心之难测,即便近在咫尺,也横生沟壑,远成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一个白色身影当先闪入圆形洞窟内,在火把闪照之下,有焰色流光,明亮相映,又再显出那不够协调的瘦脸尖嘴,赫然是那去而复返的蝙蝠妖王!
此时的蝙蝠妖王不同于先前逃离时的原形模样,又幻化出人体形态。令人惊奇的是,他的神情气势不但毫无战败的屈辱丧气,反而精神抖擞,生机盎然,好似伤痛毫无影踪,从未受伤一样。
紧随着白蝠妖,越来越多的“奇人异士”鱼贯而来,聚在一块。自然而然地,他们渐渐占据了场中另一方空地,也围着九幽阴泉,与骷髅洞、东海岛以及山村少年三方互成掎角。
忽地,阴月姬神色一动,似有所觉,而近旁的端木鸿也若有意动。不由自主地,两人眼神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的疑虑,也就确认了自己的某些判断。
对于他俩来说,这些突然涌来的群体之中,除了白蝠妖逃而复回,已是熟面孔,还另有一物也格外眼熟——毛色乌黑油亮,眼珠晶莹流光,竟是前夜山腰树林那只受到无名高人暗袭而幻为原形的猫妖!
猫妖还是普通小黑猫的样子,只是那蓝色眼光又增了妖异之色,清冷无情。显然就在这短短一日间,猫妖道行又有了不少提升。
小黑猫再次出现,前夜的修罗杀场、恶魔手段等场景也止不住浮现,但他二人此刻心头不断响起的却是那句“北冥玄蛇王已率妖族精锐来此……”
果然妖族精锐聚集,妖氛浓烈!而妖力最为浓烈,气势最为撼人的是那位进入圆形洞窟后就从白蝠妖身后昂然越出、行在最前头的玄衣大汉。
玄衣人昂藏体壮,颇具威势,顾盼间竟有身居高位者的别样风采。不过这人行走姿势有些诡异,直直地拖行而来,仿若扫帚横扫,却充满着凛冽的妖异之力和不可捉摸的爆发力……
这等轩昂气度,这等奇诡架势,无不昭示着此人非比寻常的地位和身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端木鸿和阴月姬,他俩只稍一寻思,前后略为对应,就率先觉察到玄衣人的真正底细——妖界赫赫有名的北冥玄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