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环境,姚一珏的记忆中还有些残留,以前她才几岁的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乡下。不过就算是在乡下环境也比现在的要好,至少也是石墙的青瓦房,但是也还是用柴禾做饭,小时候,她也是经常帮着烧火,只是后来才被父母接进城里念书。
姚一珏又要烧火又要做饭摘菜,加上只有7岁,人都还没有灶台高,其中的滋味甭提多难受了。在家她本就不是一个很勤快的人,平时都吃食堂,吃完饭碗一推就走人,可现在——那个心酸啊!
现在正值夏天,天气特别热,灶膛里的火把姚一珏的脸蛋烤的红通通的,汗水不停的流下来,她一边看着火,一边拿巴掌当扇子扇着风。
这时候,厨房的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体形很纤瘦,穿一身破旧的蓝色粗布衣服。她一脸的惊喜,跑过来拉住姚一珏的手又是悲伤又是高兴“春花,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真的以为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想来这就是春花的姐姐春桃了,春桃已经九岁,自然不会再如小强那般幼稚什么都不懂。
“姐,放心,我没事了。”姚一珏颇为感动,她看得出来,这个春桃是真正的关心她的。
“你刚醒就做事了,快旁边站着,我来做饭。”春桃不由分说就把姚一珏拉过来按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姚一珏本就累得想晕倒了,这个时候倒也乐得自在。
春桃解开后面的锅盖一看,顿时脸色大变,猛地回头盯住姚一珏看,看得姚一珏心里直发毛“姐,怎么了?”
“春花,你——你怎么会搭这么多米?”姚春桃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姚一珏走上去一看,没什么啊?就是平常的稀饭用米,突然她一下想起来,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开明的21世纪,是在万恶的旧社会。
完蛋,就算是再加点水进去,饭太多肯定吃不了,现在是夏天天气很大饭放一晚上绝对是馊掉了。
会不会挨揍啊!姚一珏捂住额头一脸的痛苦,想起下午姚刚那凶巴巴的样子,估计是凶多吉少。
两个人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姚刚正在饭桌上逗弄着小强,李桂香在地坝里用一盆冷水洗脸洗手。
“娘,吃饭啦!”姚小强脆声叫道。
“哎!来了。”李桂香应道,把水倒掉,拧干了毛巾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走进屋里,轻轻捏捏小强的脸蛋“还是小强最有孝心了。”说完白了姚春桃和姚一珏一眼。
姚春桃什么都没有说,想来是习惯了,姚春花估计以前也是习惯了,但姚一珏心里愤然,她们两姐妹烟熏火燎的做好饭,小强张口一叫,换来的就两个白眼,这重男轻女的思想真是太腐败了。
姚一珏捧着碗小心的放到桌上,家里的碗也很少,都是那种粗糙的土瓷碗,拿在手上都扎手。一个最大的碗是给姚刚用的,姚春桃说了,每次爹的饭都要捞最干的。
姚刚看了一眼碗里的饭,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姚一珏没有再端饭了,刚刚做饭让她满身的灰尘和汗水,别提多难受了,她赶紧打了一盆水,拿了毛巾来洗脸。水凉幽幽的,洗在脸上真舒服,只是毛巾太粗了。
洗完脸,姚一珏正准备将水倒掉,屋里却传出一阵巨响,吓得她手中的盆子一下就掉到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水也泼了一地都是。
“姚春花,你摔了一下被摔成白痴了是不是?”姚刚愤怒的声音传了出来。
天哪!比想象的反应还要大,姚一珏苦了一张脸。
李桂香先跑出来,一把将姚一珏拉到身边,巴掌用力的落在了她的屁股上。
“娘,求你别打春花了,她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姚春桃紧跟着出来拉着李桂香的衣角求情。
“让开,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个败家子。”姚刚气冲冲的从院子里的小树上折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姚一珏吓得脸色发白,李桂香的巴掌虽说也是用力,但毕竟和肉的接触面有那么广,这样的疼痛还能忍受。但那种树枝打在身上却是一种钻心的疼,她以前小时候不是没挨过打,只是没想到回到这个地方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爹,不要打二姐。”姚小强也被姚刚脸上的狰狞之色吓哭了。
听到小强的哭声,姚刚怒气略微消散。
李桂香也停下道“当家的,毕竟春花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可能现在有点不清醒,你看我也打她了,这事情就算了吧!你看小强都哭了,先哄他要紧。”
哼,听李桂香也说得在理,姚刚才扔了手中的树枝,抱起了正在哭泣的小强轻声哄了起来。
“春花,你没事吧!”姚春桃赶紧过来把姚一珏拉到一边问道。
姚一珏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总算是逃过一劫,她看向姚刚,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她的心中真的是一点好感也无。
“当家的,还是先吃饭。”李桂香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盆,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摔坏。
仅仅就是因为煮饭把米放多了,这该死的旧社会。
饭菜很简单,炒了一碗青菜,油只放了一点点,还好菜是春桃炒的,油放得少,不然今天肯定不能幸免了。
五口人一碗菜,这怎么可能够呢?姚一珏姚春桃都只能小心翼翼扒着碗里的饭,偶尔才能伸手上一筷子菜。在姚一珏看来这菜的味道极其不好,什么佐料也没有,除了油就只有一点盐巴。简直就跟以前她们喂猪的潲没什么两样,可现在这就是一家五口唯一的下饭菜。
当然小强不会管这些,毕竟他还太幼小,根本就不懂事,况且又因为是男孩子,极得父母的疼爱。而姚春桃和姚春花从小都是极不受待见的,现在都已经养成了有些唯唯诺诺的性格。
姚一珏心中是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能每天就是这些东西吧!铁定营养不良,连今天把稀饭煮干了一点都差点被揍,以后的话肯定是喝那能照出人影的稀饭了,天哪!她该怎么办?
吃完饭后姚春桃和姚一珏两人被吩咐洗碗,姚刚和李桂香则忙着将白天从地里掰回来的玉米用草绳串起挂在屋檐下。因为是晴朗的夏夜,就算是夜晚也很亮堂,四周的景物清晰可辨。
现在的大气还没有怎么被污染,天上的星星明亮极了。
干完活,姚刚和李桂香端了板凳说要去坝子里乘凉。姚春桃也赶紧端了小板凳叫姚一珏跟去,姚一珏本来是不想去的,但现在不比以前,睡觉还可以玩玩手机什么的。以后要融入这个新的生活,还是要像个小孩子。
坝子离姚家不远,过条田坎再翻个小土坡就是了。那是姚家沟唯一用水泥铺成的地方,面积不算很大,约莫两百来平方米。
等姚一珏这家人到的时候坝子里已经是坐了不少人了,大家手里摇着蒲扇,正热闹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聊着。
见姚刚来了,就有人招呼“刚娃来了,过来这边坐。”
有人见了姚一珏,吃惊的问道“桂香,你家春花不是摔了,这么快就下地能走了。”
这些村里的人只知道姚春花摔了,却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是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春花的身体里是别人的灵魂。
李桂香笑道“这孩子福大命大,没什么大伤。”
姚一珏一家人很快就分开了,姚刚和那些汉子吹牛,李桂香和五大姑八大姨神聊。至于姚春桃三姐弟自然就和小孩子一起玩了。
一大群小孩子,最显眼的莫过于最大的那个男孩子。身形略微有些瘦弱,长得眉目清朗,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却没有像现在八九十年代人的那种张狂,脸上的神情一直很温和。身上虽然穿着很普通的衣裳,看起来却是干干净净的。
姚一珏见了也是一愣,没想到在这偏僻乡野,还能见到这样具有些风姿的人。
“岳君哥哥,今天晚上又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啊?”一个小女孩拉着男孩子的衣角问道。
“小红别急,等春桃她们来了,就开始讲。”男孩子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一脸的微笑。
“我们来了。”姚春桃高兴的朝男孩子挥挥手“岳君哥哥,连春花也一起来了哟!”
姚一珏暗自捏捏手指,姚岳君,不错的名字。
“春桃姐春花姐,就等你们了也,快点过来岳君哥哥要开始讲故事咯!”一个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喊道。
姚岳君见了姚春桃三姐弟赶紧几步走了过来,看到姚一珏,脸上的笑容更盛,一把拉了过来“春花,听说你摔伤了,没什么事了吧!让哥哥看看。”
“没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谢谢你的关心。”姚一珏扬起脸冲姚岳君甜甜一笑,这么好又有礼貌的男孩子,值得她这一笑。
姚岳君微微一愣,这春花怎么摔了一下变化就这么大了呢?但他也没多想。
十多个小孩子簇拥在姚岳君的周围听他讲故事,姚一珏也竖起耳朵想听听这男孩子能讲出什么样的故事。
“从前有个人叫做王祥,他的亲身母亲死了,父亲又给他找了个继母,但是呢?他的继母对他非常不好,常常在他父亲面前搬弄是非,以至于他的父亲都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成见。王祥的继母非常喜欢吃鲤鱼,这年的冬天,天寒地冻,水面结冰三尺——”
姚一珏一听,就知道姚岳君说的是二十四孝中《卧冰求鲤》的故事。这故事她看过数次,不过她却是认为故事中的王祥太傻,如果换成是她的话,对自己不好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对她好呢?更别说干卧冰求鲤的傻事了。
所谓百善孝为先,姚一珏自然不是那不孝之人,只是也要看值得与否,她自认并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博大胸怀,人,谁没有一点自私的心理啊!
不过真正有那种无私大爱的人也不是没有,姚一珏就知道一个,曾经获得过诺贝尔**的特蕾莎修女,那是一个将一生都置于慈善事业中的女人,值得人敬佩。
故事很是无趣,姚一珏索性抬头看起星空,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天空了,有一种清澈透明的感觉。哈哈!眼睛不近视了真好。
银河,如同一条淡淡的光带飘在夜空上,姚一珏赶紧在银河两旁寻找天琴座和天鹰座,牛郎星织女星隔河遥遥相望。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话说得一点没错,若是两人天天在一起,才会很快的失去了新鲜感呢?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对待长辈一定要孝顺,你们都记清楚了吗?”姚岳君说完故事后加了这么一句,听故事的孩子都还很小,至于他们以后会不会懂这个道理也是现在不能知道的事情。
“清楚了。”四周小孩齐声回答,想来这姚岳君在孩子中声望还是相当的高。
姚岳君看看他们,突然发现姚春花竟然没有听他讲故事,而是愣愣的看着天上,他也好奇的顺着春花的目光往天上看去,是夏夜常常能见的银河。
“岳君哥哥,再给我们讲一个吧!”有小孩嚷道。
姚岳君微微点头,问道“春花,你是在看天上的银河吗?”姚一珏看得正出神,被这么一叫立即条件反射性的回了一句“嗯,看银河旁的牛郎织女星呢?”
“那我就给你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姚岳君的眼神微不可查的有些闪烁,他真的是觉得春花有点不一样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是不会懂的,记得前几天姚春花还对他的故事非常着迷,今天竟会在听故事的时候分神看星空。
姚一珏话一出口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暗道自己以后说话一定要小心了。
当夜深的时候,坝子里的人三三两两的都回去了,姚一珏一家人也在姚刚的招呼下往回走。
小强已经睡着了,被姚刚抱在怀里,姚春桃和春花跟在后面。春桃意犹未尽的说道“岳君哥哥说的故事真好听,尤其是那个牛郎织女,哎!可惜再过十多天他就要走了。”
“姚岳君要走,他要去哪里?”姚一珏问道。
“春花你怎么啦!岳君哥哥不姓姚,他姓苏。”姚春桃奇怪的盯着姚一珏说。
“他不是我们姚家沟的人吗?”
“苏先生也就是岳君哥哥的爹在陈老爷家当教习,岳君哥哥在县城里读书呢?现在是放假的时候才来姚家坡暂时住着,他可有学问了,什么都懂。”
原来是叫苏岳君,这个姓更好听,他爹是教书的,怪不得没取个春花秋月,大强二狗的名字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