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方隐仙仍是双手作揖,冷冷望着罗三通:“军爷愁无酒,小民愁无食。此时若军爷这里有酒可喝,小民就算自不量力,也会拼着把你杀了出心中一口气。”
说完拉着绿茗拂袖走出兵寨。
罗三通啊了几声,瞠目结舌愣在寨里。缓缓坐在椅上思量着方隐仙那句话。
王二伯正扶着王二郎在寨门口等他,方隐仙与绿茗上前帮忙搀扶着血肉模糊,神智不清的王二郎,缓缓往乡里走去。
看王二郎如此境地,王二伯悔痛交加老泪纵横:“都怪我,都怪我啊。”
“二伯,东家能医人,刚才那个叫罗三通的军爷一身病都让东家给治好了,他想认东家做朋友,东家本来答应了,但听到他想喝酒,东家一生气就走了。”绿茗夸张无比地向王二伯说起她东家的能力,一番话倒让王二伯心安了不少。
一路上王二伯不停责骂自己嘴馋,有竹米可吃时又想能吃得上肉,累得儿子被打成这副模样。
“二伯,我们都想吃肉,这不会怪你,不会怪你……”方隐仙边走边劝导着王二伯。
无论处在哪个时代,也无论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人性都永远不会泯灭。有了饭吃自然想吃肉。若连这一点小小的追求都给泯灭,那么还算是人么?方隐仙自然是十分理解王二伯的想法,也完全觉得他嘴馋没犯什么错,只是苦了王二郎。
“方先生,方先生,等等!”罗三通的声音在坛子岭下传来。
三人停下脚步往山下望去,只见罗三通带着三名士兵,抬着一架藤编的担架往坛子岭上跑来。
罗三通来到方隐仙等人面前,先是在方隐仙作一长揖,然后双手把铜钱奉上:“这是五百铜钱,除去先生的三百钱,其余两百是给先生的出诊车马费。”
方隐仙倒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下他的五百铜钱。
罗三通说完狠狠瞪了正扛着担架的那名哨兵一眼,好像方隐仙那三百铜钱都是哨兵收的那般。接下来罗三通二话不说,便与三名士兵把王二郎抬上担架,四人抬着就往太平溪走去。
“军爷,你这可别误了军务。”方隐仙向罗三通说道。
罗三通见方隐仙脸色安详,心中窃喜,哈哈大笑:“在那寨里每天重复六次做两样事情,晨操,早饭,午操,午饭,晚操,晚饭。一直都没时间出来走走,今日就陪着方先生,把这小子送回太平溪去。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打人不对嘛。”
一通话下来,大家开始有说有笑,热热闹闹往方隐仙家里走去。
方隐仙暗忖着,以后绝不能这样冒冒失失便露出这门绝技。罗三通对他先据后恭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一瞬间能看出他身上的病痛,令罗三通视方隐仙为神人,加上方隐仙拂袖而去那句话,更令罗三通心绪不宁。这才带着手下巴巴跑了过来当担夫。
路上罗三通倒是话多,开始王二伯不敢和他讲话,搭上几腔后也开始和罗三通你来我往地摆起龙门阵。
罗三通和三名军兵把王二郎抬入茅草屋里,水也不喝,掉头就走。
若一开始便是这样,方隐仙早就视他为朋友。
方隐仙把罗三通送到篱院门口,拱手向罗三通说道:“多喝水多吃青菜,每日子午两时,用艾草熏炙膝盖患处,本月十四日到这草堂来进行针灸,军爷切记。”
罗三通脸上现起真诚的感激,自荆州到凤翔再到归州,十多年的军旅生活,在战场上是死和活的选择,在战场下是服从与不服从的选择,早已忘记人间尚有温情在。此时一颗冰冷的心却泛起丝丝温情。
罗三通拍拍方隐仙的肩膀,嘿地笑道:“多谢方先生的嘱咐,过几日再过来与先生好好唠叨。”
“若罗军爷真看得起在下,能否让我太平溪一方百姓捕鱼?无鱼食,难以为生。”方隐仙向罗三通提起这个问题。这问题也是这一次引发矛盾的导火线,更是太平溪诸茶户闹饥荒的最主要原因。
罗三通仍是嘿嘿笑着,供手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刺史大人诣令如山,我等小吏怎敢私自妄为。告辞啦!”
说完带着三名士兵,扛着那架空担架扬长而去。
方隐仙望着罗三通那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这兵痞子倒也可爱。
自己已经朝着目标迈进了一步,虽然不大,但漆黑一片的眼前开始出现亮光,这点亮光就是前进的方向。
拍拍长袍遮膝上的灰尘,转身走回茅草屋里。
王二郎正躺在他的竹床上,全身衣物均已褪去,全身被鞭得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方隐仙手搭在他的通里脉上,脉膊微弱,气机衰歇。
方隐仙怔怔看着医书,绿茗与王二伯也凑过头来看这本册子。
绿茗与王二伯均看得一头雾水。
绿茗摸了摸那医书:“东家,您看着这白纸有何用?”
王二伯以为方隐仙正在沉思,嘘了一声叫绿茗噤声。
方隐仙听得大奇,把医书举到王二伯与绿茗面前:“你们没看出什么?”
四双眼睛瞪了那医书半晌,绿茗期期艾艾:“白纸啊,难道东家看出什么不同来?”
自昨天方隐仙在祠堂前宣布自己是神明指定的神师之后,绿茗与王二伯对方隐仙忽然精通医术丝毫没有一点怀疑。
反倒是方隐仙对他们看到不出医书上此时显现出来的字样而感到惊诧。
“是没什么。”方隐仙嫩脸一红,向王二伯说道:“二伯,你到西乡去,到各家各户寻死蟑螂,一定死去一段时间,干枯的最好,活的现在不要,寻得越多越好。绿茗,你随二伯一起去。”
两人应声就去。
在这病不求医的夷陵山区里,方隐仙绝没办法找到任何正式的药材,就算山里有也来不及。而这医书妙也妙在这里,能够因地施材。
叫王二伯到乡里找蟑螂壳,为的是给王二郎身上那累累的鞭伤消炎止血,方才在军营里已经敷上伤药,但抹得并不仔细,多数伤口仍在出血。如果太平溪有穿心莲或浦地蓝,完全不用这种土方法来止血消炎。
不过保命还需要那套针,此时方隐仙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对这些东西是完全不懂的。但医书上显示着,需要针灸方可保命。
方隐仙从寝屋里拿出那套针,望着晕迷不醒的王二郎发怔。
是驴还是骡,都得拖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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