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彤
她远远地朝我走来了,手中夹着一大叠书,淡蓝色的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胸前的大蝴蝶结随着她的脚步轻轻地舞动着。“你好!”她笑着招呼我。
她远远地朝我跑来了,手中端着刚从食堂打来的饭菜笑着,喊着朝我跑来:“你赢了,赢了!”我在外语歌曲比赛中获奖了!于是,我们拥抱,我们欢笑,却打翻了她的饭菜。我害怕了,她却摸摸我的头:“没关系!”她又笑了。
她笑了,是的,她是喜欢笑的。可她走了,我亲爱的外籍老师伊莎白尔,她回国了,只留下夕阳下惆怅的我。我总是想起她的身影,想起她那会说话的蓝眼睛,想起她的笑声和圣诞节……
那是她来到中国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同班的同学都给她准备了丰美的礼物:帆船形的照相架,里面嵌着自己的照片;精美的中国图画册伊莎白尔最喜欢国画;一大束刚从花市买来的鲜花这在冬季是多难得啊!可我,却因忙于准备全校的新年庆祝会,把买礼物的事给忘了,直到中午我看到这些精美的礼品时,我才想起这件事。下午伊莎白尔就要外出参加一个活动,出去买礼物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呢?我急了。“小作家,你怎么了?”同桌问我。一句话提醒了我,我何不写首诗作为礼物呢?“有了!”我顾不得回答她的话,拿出纸提笔疾书。半小时后,我完成了一首诗,并用铅笔画成了一幅“鸽子与海”的画。
我拿着这份薄礼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前。
我敲了敲门,“进来!”传来她那不太标准的中国话,“是你!”她笑了,和平常一样。可我有些怕,心中像揣着小兔子似的,跳个不停,生怕她会不满意这礼物。
我说明了来意。不料,她很高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你能把诗读给我听听吗?”我点点头,读了起来:
这是一个
没有圣诞树,没有蜡烛的
圣诞节
听不到圣母院的钟声
看不到密纳河灯光的璀璨
这又是一个
蓝眼睛和黑眼睛的节日
一个白皮肤和黄皮肤理解的日子
请接受,十七颗
中国心!
“哈哈……”她朗声大笑起来,抱着我的双肩,用中国话说:“蓝眼睛、黑眼睛,白皮肤、黄皮肤。”又用手指指她自己,指指我,又指指自己的胸口,这是一个只有我俩才懂得的手势!她激动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嘴里喃喃地说:“蓝眼睛、黑眼睛,白皮肤、黄皮肤……”还不时地笑,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像是要把这句话背出来似的,那样子真像个孩子。她说:“我很喜欢这首诗,不过……”她突然收敛了笑容。怎么?她不高兴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西方人和东方人就不一样,喜怒无常。“我教了你这么久的法语,你能不能用法语给我翻一下?”原来要考考我。她拉我坐下,笑着望着我,用她那会说话的眼睛鼓励着我。我试着翻起来,我每翻一句,她总是笑着点点头,间或遇到有错的地方,她便给我订正(她懂中文)。我终于翻完了,我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心又猛跳起来。“好极了!好极了!我成功了!”伊莎白尔从椅子上跳起来,“我的学生能把法语说得这样好,我太高兴了,这是我最高兴的一个节日!”她深沉地笑了,眼睛中似乎含着什么,这是一个老师的笑呀,我想。
“这是什么?”伊莎白尔发现了我手中的画,问我。我连忙把画送给她,她仔细地看了起来,怔住了,慢慢地坐下。“鸽子,鸽子……”她又喃喃地说。我连忙解释:“明年是国际和平年,我把这幅画送给您,愿和平给我们大家带来幸福。”
她缓缓地回过头来,眼睛在我身上搜寻着什么,我也望着这双熟悉的眼睛。
我想起她谈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愤怒的样子,我想起她谈参加“反种族歧视协会”时的激动。此刻,她怎么了?许久,吐出这么两个字:“谢谢!”泪从她秀美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但她依旧给了我一个微笑,我知道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她的笑声了。她是个活泼的人,她喜欢笑;她是个教师,她为学生的进步而欢笑;她又是和平的奋斗者,为争取世界的幸福而欢笑。
她走了,我仿佛看见她在其他国家的课堂上讲述她在中国的经历。她说过她要向世界介绍中国,课堂上一定充满着笑声。
她走了,我仿佛看见她在精心喂养着那两只鸽子,她笑着看她们啄食。
她走了,我仿佛看见她在为反种族歧视而奔波,她成功了,她笑了,她是喜欢笑的。
有这样一首歌,歌中有这样一句话:“不要离开我。”当伊莎白尔回国的那天,在送别的路途中,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终于把闷在心中许久的话喊了出来。
伊莎白尔笑了:“别难过,我的笑声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我的笑声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她说过。
起风了,夕阳下的我忍不住对远方的天空喊了起来:“你的笑声会给世界带来幸福的!”
心灵感悟
起风了,夕阳下的我忍不住对远方的天空喊了起来:“你的笑声会给世界带来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