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辉跟着李志国到马甸的时候，时间不到九点半。从马甸桥辅路的桥洞子出来，向南不远就看到路边有两个穿着飞鸟速递工作服的人正蹲在路边。他们两个把自行车搬到步行路上，走到跟前一看，梁少辉认识这两个人，他上铺的刘志，邯郸人，是个武侠迷。昨天梁少辉还借了他一本盗版的神雕侠侣。另一个人叫王伟，山东淄博人，和赵刚勇一个宿舍。瘦的像猴子一样，一副公鸭嗓给他的印象很深刻。两个人正用几个石子玩一种简单的小游戏，工作包被他们当作垫子坐在屁股下面。
“李志国，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是不是昨天被嫂子掏空了，今天睡过头了？”王伟看他俩过来，打趣李志国。他和梁少辉不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看样子对他跟着李志国一点也不奇怪。
“你小子，我刚送了一个安贞大厦的，赵刚勇呢？”李志国踢了王伟屁股一脚，好像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在里面泡MM呢，他还能干啥？每天不就是这项工作吗。”王伟指了指背后的一栋四层小楼，李志国的一脚好像给他挠痒痒。
李志国走上台阶，拉开玻璃门走进去，梁少辉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门口的保安十六七岁，和梁少辉一样的年纪。保安认识李志国，冲他笑笑，也没让他们登记。李志国冲保安打个招呼就向前台走去。
“小李，赵刚勇呢？”李志国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前台大概十八九岁，有一双大眼睛，乌黑的披肩发，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套装。此刻正一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着一根签字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看上去很无聊。听见李志国问，就把笔攥住：“上去取件了，应该快下来了，你们等会儿吧。”
“今天怎么这么闲啊，没上QQ啊？”李志国没话找话说。
“天天聊，没意思。他是你新带的徒弟啊？”小李扫了一眼梁少辉。
“怎么样，这小伙子帅吧，介绍给你当男朋友啊。”
“你少瞎掰吧，他看上去还没我弟弟大呢。”小李呵呵一笑。
“我叫梁少辉，今年十八岁。”梁少辉看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只好自我介绍一下。
“虚岁吧，我看你十六都不到。”
“呵呵，周岁正好十六。”梁少辉谎言被揭穿有点不好意思。
“小李，你还有弟弟，我怎么不知道。”李志国插话道。
这时候旁边的楼梯想起咚咚的脚步声，赵刚勇人没到，声音先到了：“我说李志国你个老流氓，又勾引我们家霞霞啊。”
“得了吧你，你们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少在这装嫩了。”李志国毫不客气的反击。
前台李霞看样子对这两个人为自己斗嘴已经习惯了，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好像他们说的是别人。
赵刚勇把左手报的一摞快件放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拨号，冲梁少辉打了个招呼，嘴里还不闲着：“咱有孩子从不否认，不想某些人，取个媳妇还偷偷摸摸的。李霞，李志国再骚扰你，甭跟他客气，拿茶杯砸他丫的。”
这时候电话接通了，从里面传出声音：“您好，飞鸟速递！”
“喂，红红啊，我是你勇哥哥。”看样子是曲红接的电话，赵刚勇先色迷迷的打招呼。接着又一本正经的把刚取的快件的目的地挨个报了一下，最后告诉曲红，李志国和梁少辉已经到马甸了。接着好像那边给分派任务，赵刚勇嗯嗯几声挂断了电话。
“出来，分活了。”抄起快件向外面走去。
“刘志你向往西走，皂君庙，北京电视台，上地，北京台那个是往返的，记着拿到返件回电话，看看公司能不能安排人交接，别闷头就去上地，现在就走。”
“这个东四十条，朝阳门，国贸方向的，王伟你在这等到十点再走，看看还有没有那方向的。”
“剩下的西单，金融街，丰台的李志国你走，到时候找老孟。”赵刚勇分派完任务拍拍屁股回去了。刘志和他们摆摆手，骑上自己的车向北走了。还剩下王伟，李志国，梁少辉三个在马路边蹲着。
“李志国，先别走，待会一起走呀。”王伟哀求。
“你以为自己是大美女啊，谁陪你啊，少辉，咱们走喽。”李志国边说边跨上自行车向南而去。
西单的收件人地址是一个在很偏僻的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按响门铃后，收件人就在门口签收了一下。别说发展客户了，电话都得李志国自己找公用电话给公司回。
梁少辉第一天出来见习速递员，什么事都新鲜，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的乱串，感觉很兴奋。在家的时候他骑自行车从村东到村西用不了五分钟，出个村子也不过十几分钟。那时候总感觉这个世界很小，尽在掌握。现在置身于北京这个五彩斑斓的大都市里，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繁华的大街，各式各样的小汽车，梁少辉有一种梦境一样不真实感觉。
一边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畅想，一边骑着自行车，下意识的紧紧跟着李志国向前飞奔。李志国突然靠边停了下来，梁少辉赶紧刹车，差点和他撞一起。
“妈的，刚回完电话，还得回！”李志国掏出腰间别的呼机看了一眼，生气的说。正好不远处有个公共电话，梁少辉帮他扶住自行车，让他去回电话。
“呵呵，好事，让咱们去时代广场取件，顺便把丰台的件交给别人，不用跑那么远了。”李志国高兴的跑回来。
他们到首都时代广场的时候，李有才已经在那等着了。将丰台的件交给他，他们从西门进去乘电梯上到十层。这儿有一家公司是他们的客户，刚给公司打电话要发件。因为这附近他们离得最近，所以周芸让李志国先把件取出来，然后找在这边负责盯片儿的孟洪飞交接。
“你好，我们是飞鸟快递的，你们这有快件要发是吗？”李志国走进这家公司直接问前台。
“是，怎么你们公司派你来啊，老孟怎么没来啊？”前台看上去和孟洪飞很熟。这是梁少辉今天见到的第三个前台小姐，比前两个都大，大概二十五六岁吧。为人处世也比较成熟，说话也让人很舒服。三个快件已经填好速递单，封好了口。李志国拿前台的签字笔在速递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倒数第二联撕下交给前台。
“可以用一下电话吗？给公司回个电话。”李志国轻声的问。
“哦，当然可以，外线先播零。”前台收好李志国交给她的速递单存底，把电话拿起来递给他。
“你们公司怎么派你们两个来啊，这三个件一个人送就可以啊？”前台很奇怪，见李志国在打电话，就问梁少辉。
“呵呵，我是公司新招的，现在正实习期，不算数的。”梁少辉笑着回答。
“这个也要实习啊，我以为会骑自行车就行呢。”
“我原先也这么认为，可最起码的业务流程还得学啊。”
“好了，再见！”李志国打断了他们的闲话，将电话还给前台。
从时代广场出来，他们又把金融街一座大厦的一个广告公司的送完。可惜这家广告公司已经被孟洪飞发展成飞鸟速递的客户，所以送完没废话就出来了。
金融街是复兴门内的一条不太长的街道，还不到一公里。这附近却集中了中国人民银行总行，中国工商银行总行，中国建设银行总行，国家发展银行，交通银行北京分行，北京商业银行总行，招商银行北京分行，中国移动通信，中国电信，中国网通等等重量级银行和公司总部或北京分部。所以，这附近也是各家速递公司争取的重点，遗憾的是飞鸟速递至今没在这发展出一个重量级客户。
因为没有重量级客户，所以孟洪飞的蹲守地点就比较惨了，在复兴门内的一个地下通道边上。紧挨着一个公共电话，平时也没有免费电话可以打。孟洪飞也住宿舍，他给梁少辉的印象是一个忠厚老实的老大哥。据李志国说，孟洪飞原先在家乡的一家国企做过几年业务员，后来下岗了，自己做买卖又赔了本，只好来北京打工。他是速递员里岁数最大的，目前业务提成仅次于赵刚勇。
“孟洪飞比我早到公司两个月，不然我就是这的片长了。”李志国不无羡慕的说。
他们看到孟洪飞的时候，孟正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看着。李志国把车停到边上，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书抢过来，大喊一声：“老孟，又看黄书呢！”
“去！吓我一跳。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孟洪飞推了李志国一把，下意识的想把书抢回来。
“《星际浪子》，小梁，你瞧瞧，一听这名字就是黄书！”李志国指着书名对梁少辉说，把书扔给孟洪飞。
“周芸让找你交接，我在时代广场取了三个东面的。”李志国边说边把三个件掏出来递给孟洪飞。
“我给你两个建外的正好顺路。”孟洪飞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将三个件的资料记上然后掏出两个件一起递给李志国。
“老孟你人老心不老啊，时代广场的那个靓妞挺惦记你呢。”李志国一脸淫笑的调侃。
“别瞎说，人家正牌北大毕业生，现在一个月挣六千，能看上我吗，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孟洪飞的表情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呵呵，还生气了啊，你不是真对人家有想法吧，走了，慢慢看你的黄书吧。”李志国搬着直行车走下地下通道。
从复兴门向东是复兴门内大街，过了西单路口再向东就是西长安街。
我们常说的长安街是指从东单至西单，长度为7.4华里，又分为东长安街，西长安街。通常说的“十里长街”，则是指东起建国门西至复兴门的距离，长为13.4华里，还要加上建国门内大街和复兴门内大街。天安门广场坐落于长安街中点的南侧，长安街也被称为“神州第一街”。
长安街与紫禁城同时建造，修筑于明朝永乐四年至十八年（1406－1420），是明成祖朱棣兴建北京城总体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东西平行走向的长安街，与纵横南北八公里长的御道中轴线，在天安门前正好垂直相交成准确的"十"字型经纬坐标中心点，从而构成了北京城坐北朝南，街巷纵横的总体布局。
复兴门和建国门原先的位置其实并不是城门，而是城墙。日本侵华时期，于1939年起，开始在北京西郊筹建用于商业和住宅的“西街市”，并在东郊筹建用于工业区的“东街市”。为沟通“两新街市区域与城内之交通，就将东西两面城垣各辟一新城门，东面叫启明门，西面叫长安门。实际就是扒开了两个豁口，并没有修城门。1945年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北平市政府按照当时流行的复兴、建国的政治口号，将日寇命名的长安门改为复兴门，启明门改为建国门。新中国成立以后，长安街被展宽为50－100米，东西长安街的延伸线东达通州，西抵石景山，总长84华里，因此又有百里长街的美称。
长安街的自行车道很宽，现在的人也不多。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因为临近中午，天气比较热怕出汗，李志国骑得很慢。俩人慢悠悠的边骑边高谈阔论。李志国很健谈，虽然他看书不多，但是出来打工几年，尤其是三年多的速递员，每天得接触各色人等，也算的是见多识广了。梁少辉虽然没他阅历丰富，但是爱看电视，爱看书，什么话题都能搭上几句，不懂的虚心请教，两个人谈的很投机。
经过的图书大厦，信息产业部，国家大剧院工地，中南海等地方李志国挨个给梁少辉介绍。东单的大华大厦送了一个，光华长安大厦送了一个，建国门外大街赛特大厦送了一个。路上边走边送，李志国还直念叨，今天真顺，不带拐弯的，还都是本人签收。
“小梁，你真是我的福星，原先一天也没送出过四张名片，今天一上午就五张了。”李志国感慨的说。
“呵呵，能发展成客户才算呢。”
“你比我还贪心啊，哪有那么美的事。要是送一张名片就发展一个客户，那我还给人打工干嘛，自己开公司算了，我每天数钱就行了。”李志国被梁少辉逗乐了。
“走了！咱俩去找郭宝全了，到他的地盘得去拜拜码头，估计那小子又在那吹牛呢。”送完最后一个，李志国指着国贸大厦说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