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淑回到太极宫的时候,听侍卫说皇上已经吃完晚饭了。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身边放着一碗满满的米饭,以及几个看起来很清淡的小菜。
“我不要吃这么多饭。”予淑旁若无人坐在锦宸身边,愤愤地推开米饭,又用筷子狠狠地敲了敲桌子,“这么难吃的菜?还没有我在教坊司吃的好呢。”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长得高啊。”锦宸好脾气地把饭碗拿了过来,柔声解释道,“晚上吃得太油腻了不好,睡觉的时候会难受的。听我的没错啊,乖。”
“我不要吃。”予淑重重地放下筷子,闷气似的托着腮,偏过头不去看他。锦宸却俯下身子,在她耳畔悄悄地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予淑托着腮回头看了他一眼,愤愤地嘟着嘴。
“别生气了,下次我让行云给你赔罪啊。”锦宸呵出的气弄得她痒痒的。
予淑皱眉道:“明明是你不理我,为什么要让他赔罪?你老是喜欢推卸责任。”
“好嘛,我错了,请予淑小姐原谅我吧。”锦宸把下巴磕在她的肩头,撒娇地道,“吃吧,少吃一点也好,这样才能长高,长高了我才喜欢你啊。”他说着,把筷子又递到她的手上。
“你真的喜欢我?”予淑转过头去正视着他,“你真的能只喜欢我一个人?”
“予淑。”锦宸面容有些冷然,“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我不要吃。”予淑站了起来,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都说了不吃了,你怎么这么烦!”
“孙尚宫。”锦宸转脸吩咐孙琪,“盯着予淑,除非吃完这碗饭,否则不准她出这个门。”
看着孙琪含笑走来,予淑气得跳上了桌子:“你给我走开,谁许你过来了!”
锦宸横眉一挑:“孙尚宫,把她拖出去关起来,不许给她饭吃,除非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近。”
孙琪还有些犹豫,只听锦宸又是一声怒斥,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唤了几个人带走予淑。予淑哭闹着踢开众人,却被训练有素的太监牢牢按住动弹不得。予淑看起来个子小小的,挣扎起来蛮力却很大,四个人才能勉强把她制住。
锦宸看着予淑,她也望着锦宸,二人默然对望却不言语。锦宸突然挥了挥手:“你们放开她,下去吧。”
“皇上,这……”孙琪还想说什么,看着他冷漠的神情,不由心中一颤,连忙带人退下了。
予淑被人放开,却只是站在原地,闷着头一言不发。锦宸走上前去,轻言道:“好了,没事了,吃饭吧。”
隐忍许久的泪水这才夺眶而出,予淑一下子冲到锦宸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他,拼命地把眼泪和鼻涕抹在他华贵的衣衫上。锦宸轻柔地搂住她,第一次见她流泪,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怎么了?”憋了好久,他才忍不住问。
“我想把你抱得紧紧的。”予淑抽噎得都没有力气了,“我怕你放开我,丢下我不管了。我知道,皇上对我好,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起我,他们都觉得我地位卑贱,没资格在您的身边。他们都不把我当成好姑娘,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我这说我那,我除了你的宠爱什么都没有,而你还这样对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教坊司一直待下去,至少还有卓谦陪我玩……”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锦宸温柔地笑笑:“不就是和行云下了会儿棋没理你,用得着这样么。谁让你不听话的?我只是想吓吓你,别哭了,乖孩子。”
予淑狠狠地摇着头:“不是这个……我只是好害怕,害怕你哪天不喜欢我了……你是皇帝,可以生杀予夺,你说不要我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对我好了……”
“你不要说了,不会有这样一天的。”锦宸把她抱起来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抚mo着她的头发,笑着柔声说,“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不会有人对你不好——只要我活着,你就是最快乐的小宫女,好不好?”
予淑点了点头,泪眼朦胧地问:“我能当你的妃子吗?”
锦宸笑了笑:“等你长大了,你一定就不想嫁给我了——我的妻妾太多了,你肯定不喜欢。”
“那……你能就娶我一个吗?”予淑急切地问。
锦宸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很多了,要是突然都不要她们,她们也会很伤心的啊。”
“我不管,我只要你永远对我好。”
“好的,这个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
“不骗人?”
“不骗人。”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锦宸笑道。
“那拉钩钩吧。”
“好。”锦宸温柔一笑。
予淑已经哭累得睡着了,看着她熟睡中带笑的恬然,锦宸露出一抹会心的柔和笑意,他看着怀里熟睡的予淑,眼神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的温和慈善。
予淑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天已经快亮了,干净的偏厢有些冷清,同屋的宫女大概已经起床了吧。这让她有些心慌,便连忙起身,也不梳洗就跑向锦宸的寝殿。
帝寝名鎏月宫,予淑蹑手蹑脚走进去的时候,锦宸还没醒来。守夜的宫女见是予淑,也不敢不让她进。眼下还没到早朝的时辰,予淑不担心有人打扰,她只是想过来看看。
独自撩起三层锦帐,予淑只觉得龙涎香越来越浓。这气味开始有些闻不惯,熟悉了居然让人神清气爽。右手边,鼎状的香炉冉冉地冒着青烟,将残的烛光忽闪忽闪的,掩映下悠远而宁静。地上铺着毛茸茸的红毯,缎鞋踏上去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予淑蹲下去,摸了摸红色的地毯,只觉得好软好舒服。
锦宸侧身向里睡着,身子一起一伏,样子恬和且安静。作为一个帝王,他应该有傲视天下的霸气,而予淑却只熟悉他温柔的笑意和淡淡的神情。
他说了,会永远对我好,我们发过誓了。他不会骗我的。所以我放心了。
床帐的金钩上挂着一个同心结,予淑站在床边的矮凳上把它拿了下来。抚mo着同心结细腻的纹理,她将其放在心上轻轻地笑了。锦宸的床很大,又很柔软,予淑一坐上去就觉得困意袭人,于是抓起锦被的一角盖在身上,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被子,予淑嗯了一声,握着被子的手又抓紧了些。“听话,予淑丫头。”她听见有人在自己耳畔说,“多盖些被子,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