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蓉贵人跟你说了什么呀?”予淑假作不经意地问宝莲。这个宫女似乎不太爱说话,却总是笑眯眯的,成天很高兴的样子。予淑不喜欢行到处处有人跟随,所以也不常带着她。今日听说曲行云又要来,锦宸让她人跟着保护她,她就把宝莲带上了。
这个新主子虽然不过是个宫女,宝莲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平时她与自己的话并不多,现在突然一问,倒让她有些紧张了。宝莲连忙低头道:“回姑娘,蓉贵人见奴婢没有跟着保护予淑姑娘,昨天把奴婢教训了一顿,让奴婢对小主寸步不离。”
“不要叫我姑娘,听着怪得很。”予淑无奈地道,“想不到蓉姐姐这么关心我啊。”
宝莲抿唇得体一笑:“蓉小主不喜欢与人交往,惟独对姑娘最好。”
“你叫我什么?”予淑眉毛一横。
宝莲似乎很伤脑筋,想了又想,才小声说:“那奴婢应该唤您什么呢?”
予淑抓了抓脑袋:“那……那就叫我予淑吧。”
“嗯,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啊。”
“有什么不礼貌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予淑无所谓地道,“快点,你看落玉亭中已经有人了,我们快些走吧。”
“是。曲大人今天来得真早。”今天已经提前出门了,却没料想有人来得更早。
等等,曲适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了?啊,落玉亭中的人不是他!予淑惊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宝莲已经疑惑道:“咦,曲大人去哪儿了?”
一个锦衣宫女回过头来,横眉怒斥:“你们两个小小宫女,冲撞了贵嫔娘娘,还不快向娘娘赔罪!”
座中的女子身着深青色团衫,戴着并不算繁杂的首饰,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光彩昳丽。两个衣着华丽的内饰一下一下地给她打扇,她自己却安闲地倚栏而坐,神情恬和淡然。素雅的衣衫掩不去倾城的容貌,上挑的眉梢让她自慵懒中又带着一种勃勃英气,使人见而忘俗。
“贵嫔……娘娘?”予淑看着她,蹙眉而思,“难道你就是那个娴贵嫔?”
听蒋才人说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仔细看来,果然是天姿国色。
“是。”方蕴娴看着自己的指甲,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那你就是那个予淑吧。”
“您认识我?”予淑有些疑惑。
座中丽人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说:“当初就是本宫让皇上留下你的。何况,有资格让宫女服侍的宫女,在大齐你可算是第一人了。”
予淑不好意思地笑笑,却见她突然厉声道:“真是没规矩,见到本宫也不知道跪下请安吗?”
“娘娘恕罪。”宝莲慌忙跪了下来,“只因予淑姑娘说,今日曲大人会来这里,所以奴婢见到娘娘觉得很惊讶,居然忘记请安,实在是罪该万死……”
“宝莲是吧。”方蕴娴冷笑道,“予淑没见过本宫,你从前也没见过吗?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啊。”
她说得不咸不淡,却把宝莲吓得魂不附体:“娘娘饶命!宝莲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予淑姑娘说了……”
“她说是她说,你的眼睛白长了?”方蕴娴哼道,“你既然说罪该万死——来人,把这个宫女拖下去,笞四十!”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一个内侍就走了出来,按着宝莲就往外拖。
“你不能打她,她是蓉贵人的宫女!”予淑急得拉住那个内侍不让他往外走,“娘娘,今天也是我的疏忽,她刚才不是已经赔罪了吗你,你怎么还要责罚她?”
吓蒙了的宝莲一下子回过神来,盯着予淑的眼神有些凶狠:“娘娘,予淑也对您无礼,她也不过是个小小宫女,您怎么不责罚她?您现在掌管六宫,难道还怕一个小宫女不成!您,你真是没用!啊——”
看着宝莲被人越拖越远,方蕴娴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襟,凤眉轻挑:“予淑,看来你这个好人非但当不成,还要被人拖下水呢。”
予淑不屑地看着她:“她那是被你吓的。贵嫔娘娘,您什么时候来的?曲大人一会儿要来和皇上下棋,您能不能先到别处去?这地方本来不是您该来的。”
方蕴娴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忽而严厉起来:“宝莲说的不错,你一个小小宫女,居然在本宫面前放肆,看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啊。什么叫‘你该来的’,难道本宫还不配坐在这里吗?刚才你没看出本宫,本宫就不追究了,但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还是这样无礼?宫女予淑,还不快给给本宫跪下!”
“为什么要跪下,我犯什么错了?”气氛如此压抑,予淑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就是错。跪下,听到没有?”方蕴娴面上没有半分表情。
“皇上都没这么命令过我,你凭什么……”
“跪下。”
予淑看着方蕴娴凌厉的眼神,不禁心头一慌,正在打颤儿的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一个宫女走上前来,用力在她肩头一按,她就跪在了地上。
“拖出去,笞二十。”方蕴娴冷然道。
“连太后都没责罚我,你凭什么打我?”予淑不服气地瞪着她。
“笞四十。”方蕴娴懒得多说。
“你干脆打死我好了,省的整天看着我心烦!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的出身,我知道你们自以为身份尊贵,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欺负别人……”
“这不是身份的问题,众人居于一处,任何人都应该受到约束,有错就要受罚。你以为抬出皇上太后出来,本宫就不敢罚你了吗?”方蕴娴歪了歪身子,“笞八十,拖出去。”
有内侍过来拽予淑,予淑猛地甩开他的手:“不要你拖,我自己会走!贵嫔娘娘,今天是我不对,是我无礼,你又执掌这权力,所以可以任意按着自己喜怒处置我。等哪天我有了这权力,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等有了那一天,只怕你已经没有命在了。纵使本宫放过你,总有人会不能忍受你的。”方蕴娴看着她的眼睛,“也好,本宫就等等看有没有那一天。放开吧。”
她信手一挥,内侍就放开了予淑。予淑低首抿着唇,周身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忽听遥遥一声朗笑传来,两个男子并肩而行,定睛一看,原来是锦宸和曲适。眼看到了眼前,锦宸啧啧奇道:“予淑,你怎么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谁欺负你了?”目光穿过她,看见亭子中的丽人时,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声音又惊又喜:“阿娴,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方蕴娴巧笑嫣然,敛衽为礼:“臣妾这不是在这老地方等您么?”
“予淑,你们认识了吧?她就是……”锦宸正准备介绍她们二人认识,回头一望,却不见了人踪。方蕴娴浅笑道:“大概是予淑怕你们下棋一个人无聊,自己先跑出去玩了。小孩子贪玩些,也没多大干系。对了,忘记问曲大人安了。曲大人,在边疆打仗可过的惯?”
曲适还礼道:“托方将军的照拂,在下过得很好。”方诚大将军就是方蕴娴的父亲,方蕴娴知道曲适是皇帝的宠臣,才拜托父亲好好照顾他。
“娴爱卿,既然来了,就与我们一同下棋吧。”锦宸笑道,“顺便还可以指导一下行云的棋艺,要不然他老是输,我都赢得不好意思了。”
“皇上过谦了,臣输是应该的,皇上赢也是应该的。”曲适摆开了棋局,“要是臣赢了,脑袋也该没了。臣还想继续报效国家,所以不敢赢。”
“自己棋艺不精,还好意思说我。”锦宸哂道,“强词狡辩是欺君的行为。”
“臣说的是实话。”曲适微微一笑,指了指棋盘,“皇上该救这几颗棋子了吧,每一颗都是很有用的。”
“嗯,早作防范总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