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联考榜首的头衔,十五岁的秦欢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南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自小天资过人,秦爸秦妈一直担心他被聪明所误误入歧途,管教得特别严,来到大学之后,秦欢就好像脱了缰的野马,撒开蹄子拼命地闹腾。玩游戏,看小说,跟着大部队出去看通宵录像,打台球K歌,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学校餐厅饭菜份量太少,半夜老是觉得饿得慌。
对此有怨念的不仅仅是他,女生还好,男生这边基本都处于半饥饿状态,晚上十二点一过,小围墙那边黑压压一片人头,排着队翻墙出去觅食。
且说这一天,秦欢从梦中醒来,肚子里惯例响起了“空城计”,他一咕噜翻身坐起,借着月光发现对面床上田大娘也正在辗转反侧,四目相对,都是绿光莹莹。
突然听见有“吭哧吭哧”的声音传来,田大娘顿时大怒:“靠!老子饿得胃痛,居然还有耗子来拗墙角?”
田大娘本名田文斌,绰号由来:其人在迎新大会上引吭高歌,一曲“来自北方的狼”声惊四座,唯惜咬字不准,“狼”被他念成了“娘”,从此“田大娘”的名号不胫而走。田文斌再三抗议无效之后,只好转而研究国骂文学,平时的遣词用字越来越见彪悍。
田大娘扭亮台灯,探头往下面一看,哪里是耗子,是下铺的寝室老二孟光躲在帐子里啃方便面!
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孟光加快速度,两三口将最后半截送进了肚子里。
田大娘悲愤:“你个小人,太没有同胞爱了!”
孟光面不改色地从枕头下面摸出眼镜带上,顺手摸出另外一包方便面:“一包两百,多的算赞助我买新机车。”上周他的车子被偷了,为了攒钱买新的,已经连吃了整整一周方便面。
田大娘立马痿了,喟然长叹:“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突然眼睛一亮,提高声音道:“嘿!淫贼,起床尿尿了!”
“说了不准叫我淫贼!”秦欢下铺的帐子一撩,一人横眉怒目探出头来。
此人是秦欢寝室的老三,说起其绰号的来由,有一段很传奇的故事。
大学第一堂课,辅导员让同学们做自我介绍,轮到他的时候,他施施然上了讲台,笑容可掬地开口:“我姓夏,是在春天出生的,我爷爷希望我能光宗耀祖。”
等他下了讲台,终于有某位思路敏捷的仁兄参悟到他话中的真意:“夏……春…..耀……?”
某位更为才思泉涌的同学则是领悟到了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姓名的原因:“夏春耀?下****?操!丫不就是一淫贼吗?”
于是小夏同学就此扬名立万,声名远播至外系。
田大娘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朝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忽然想起来,开学这么久,咱们寝室好像还没有出去聚过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吧!正好明天是周末,吃到天亮也没关系。说罢又搓搓手嘿嘿一笑:不过兄弟们这几天手头不方便,聚餐的钱你暂时先垫着。
夏春耀一溜眼,从田大娘、孟光看到秦欢,除了秦欢面带羞红,孟光和田大娘一个眯着眼笑,一个张大嘴笑,吃白食吃得半点心虚都没有,一时间竟是气得乐了:想我请客就直说,亏你有脸说什么聚餐。说话间眉梢一挑,墨染一般的长眉宛若两条长龙斜飞入鬓,俊逸洒脱之极。
认真论起来,夏春耀的五官并不十分出色,唯独这一双眉毛生得异乎寻常的好,由眉梢到眉尾,线条无比清晰流畅,好像工笔白描的墨线一般,配上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任一个表情也有一种常人难及的轩昂生气。入学不久,系里系外不少女生都知道生物制药系来了个冷俊型帅哥,他“淫贼”的名号之所以这样深入人心,除了名字的缘故,恐怕更多的还是男生们的“酸葡萄”心理作祟。
吃饭皇帝大,面子算个俅!田大娘大拇指一挑:“好兄弟,讲义气!”顺手拖下另一张床上的老四庄正明,寝室五兄弟一起出外觅食。
吃饱喝足,五人叼着牙签悠哉摇哉往寝室走,路过湖边的时候,孟光遥望月色,突然诗性大发:“大家睡梦中你在干什么?——致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孟光在文学上很有一手,时不时在报纸上发表点东西,秦欢对此非常仰慕,立时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大作。
“大家睡梦中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不要低头着头不言不语象个无辜的孩子
这不是恐吓
我又不是条子
大家睡梦中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不要以为沉默就没人捅破你的娄子
浓浓夜色
合不上眼的不只是你这个夜猫子
大家睡觉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学会这门手艺难免成为社会的渣子
我是真的anger
……
为啥侬偏偏看上我的车子!
——仅以此诗纪念上周失窃的爱车”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秦欢脚下一滑,不慎落水。
不过他没有落下去,实际上他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某种软绵绵的东西上面,他下意识地在那上面跺了跺脚:表情很困惑:“我好像听到了狗叫?”
四人瞪眼瞧着他脚下,脸色惨白:“你踩到狗了!”
踩到……狗?
视线下移,对上一双闪耀着疯狂光芒的血红狗眼,视线上移,对上四张白漆漆的惊恐人脸——“跑啊!”
秦欢放开嗓子一声惨叫,使劲往那只狗头上一跺脚,借力往岸上蹦,夏春耀动作最快,一把就将他拽了上来,四人一言不发,撒丫子奋勇向前!
他们快,那狗也不慢,一跃上岸紧追不放。
妈妈咪啊!
大狼狗!居然是大狼狗!牙齿白森森眼睛红彤彤跑起来嗖嗖嗖的大狼狗啊!
秦欢一边跑一边摸手机,气喘吁吁地和旁边人商量:“现在应该打去哪里求助?找警察还是找动物防疫站?”
夏春耀闷着头冲锋,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话:“直接打120找医院,让他们准备好疫苗等着!”
事实证明夏春耀的选择非常正确,他话音刚落,跑在最后的庄正明很不幸地被那狗扑倒在地!
血色的眼!雪白的牙!腥臭的涎水!
庄正明第一个想法是:梦!
他希望是梦,如果只是恶梦,那再恶的梦,一旦梦醒,一切便都过去了!
只是他很快醒悟这不是梦,虽然这恐怖的一幕只有噩梦中才曾经出现,然而那张涎水滴答的血盆大口正向着他的咽喉飞快逼近,肩膀上被利爪抠入肌肤的剧痛,以及腥臭的吐息喷在颈项上的湿热感通通告诉他,这是绝对的真实!
他不想死!
所以他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他主动将自己的手臂送了上去!
“咔嚓!”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手臂上传来!
“啊!!!!!!”
庄正明狂叫,痛到极点,也惊恐到了极点!他手拉脚踹,拼命想把自己的手从狗嘴里抽出来。
四人大惊失色,立马回头救人。秦欢离庄正明最近,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想起听人说过狗的要害在鼻子上,憋足了劲一脚往狗鼻子上踢去。
踢倒是踢到了,但秦欢的感觉就好像踢倒了石头上,狗没怎样,他的脚倒是痛得要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狗已经放开庄正明,调头向着他扑了过来。
情急之下,秦欢脑子一昏,张开大口朝着那狗的脖子就过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家一人一口,我痛你也别想好过!
就在他张开口的一刹那,在他头顶三尺处也张开了一张“口”——一个类似黑洞一样的漩涡悄然张开,盘旋,扩张,而后收缩,在黑洞消失的瞬间,两枚好像鸡蛋一样的东西掉了下来,随即消失无踪。
那狗突然不动了,任由秦欢咬着,等他一松口,立刻夹着尾巴跑得没了影。
秦欢“呸呸”连声吐出一嘴狗毛,突然觉得周围安静得出奇,转眼一看,却见夏春耀等人对着他瞠目而视,看那架势就好像看见了什么生化怪兽似的。
秦欢使劲瞪了回去:“干嘛?只许狗咬人,不许人咬狗啊!”突然想到一件事,脸上顿时惨无人色:“我咬了狗,会不会得狂犬病?”
这个问题只有专业人士才能解答,所以五人丝毫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去了校医院。
“放心!不是疯狗!没听过疯狗会被人咬跑的!”当值的校医在诊治过程中嘴角一直在抽。
庄正明流血过多,需要住院,至于秦欢打了疫苗之后就回了寝室。
经过这万分惊险的一夜,秦欢疲累交加,很快进入了梦乡。
相比他的好眠,另一张床上的夏春耀却是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合眼。
最终,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拿着手机开门出去。
“爷爷,是我。今天我碰见一件事,您送我的那个护身符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