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连续四声轻响,重型卡车纷纷关掉了车头照探灯,卡车引擎也不再低声咆哮。哪怕身后火场烈焰冲天,眼前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片方寸之地,仍然立刻就陷入了黑暗和沉默。
没有所谓杀气,更感受不到丝毫生气。只有沉闷到要使人窒息的压抑弥漫四周。
“布加布加,咚咚咙咙。锵锵!”锣鼓声骤然响起。紧接着,风笛、双簧管、萨克斯管、小号、长号、大号、小军鼓、钹、钟琴、木琴、小提琴、手风琴、吉他……林林种种,各式各样的乐器全都同时演奏起来了。节奏轻快、旋律滑稽,洋溢了节日式的喜庆。
很熟悉的音乐,事实上简直是太熟悉了。这首《幻想曲》因为生动有趣,富有戏剧效果。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上每个角落的马戏团,都会在正式开始表演之前演奏《幻想曲》作为暖场音乐,以调动观众情绪。可是此时此刻,平日里带给无数观众们兴奋与欢乐的曲子,却只有更加使人——毛骨悚然。
“铃~~~”的响亮开幕铃声,结束了乐曲演奏。一切重归寂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是七大天使吹响号角,向大地降灾之前的沉寂。
一束灯光亮起,照亮了位于四辆大型汽车之间的这块空地,也把矗立空地上的那条黑影清清楚楚呈现眼前。穿着花花绿绿,脸上浓妆重彩,身形矮矮胖胖。不用看第二眼已经知道,是马戏团报幕的小丑。他面对大蓬车深深鞠躬,语气极度夸张的声音,立刻传遍夜空。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光临〖索垃奇艺坊〗,欢迎观赏我们不可思议的精彩表演。这是毕生中只能观赏到一次,壮大而颤栗的死亡马戏!我是报幕员闪光灯吉米,在以下环节里将陪伴各位一起共同度过这美好夜晚。闲话少说,首先请我们的团长大人登场!”
急如骤雨的鼓点迅速攀上最高潮,随即在一下锣响中嘎然而止。灯光集束,罩住了正对大篷车的那辆重型卡车车顶。大篷车驾驶室里的卓尔刺客眼眸陡然收缩,随即却又变成了迷惑和苦笑。
所谓团长,正是保罗.纽曼的子嗣,迪拿。
身穿纯黑燕尾礼服,配戴整洁蝴蝶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相貌俊美几乎难辩雌雄,眉宇间蕴藏了骄傲和得意,再找不到丝毫低声下气和唯唯诺诺。
“〖怨念浮空城〗的各位垃圾,尤其是苏菲.玛索和那位冒充者。非常感谢你们替我干掉了那位不称职的前任团长。”迪拿嘴角边带着讽刺的笑容,向大蓬车深深一鞠躬。接道:“所以为了报答各位,〖索垃奇艺坊〗特别精心安排了这场精彩表演奉上,请各位安心欣赏吧。当然,为了预防万一,〖索垃奇艺坊〗已经把附近都清场了。直到黎明之前,各位绝对用不着担心会在欣赏节目时遭到任何意外因素干扰。”
丝毫不加掩饰的赤裸裸威胁,但没有人会以为迪拿仅仅在说大话。克莱摩文娱艺术中心以前是港口,本来就远离居民区。而既然已经有能耐放火烧掉整座艺术中心,以及公然在城市里使用火箭筒,那么要把艺术中心和外界彻底隔绝,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难度吧?不,甚至乎他们根本用不着这样做。只需要多打几个电话和承诺一些利益,市政府的相关部门,完全可以落得清闲地装聋作哑。
仍然没有人说话,可是大篷车上马戏团成员们的恐惧,已经明显得再也掩饰不住。或许,黑暗精灵拥有足够实力可以无视迪拿的威胁。或许,苏菲和修,都各自拥有某种秘密,足以在这种恶劣情况下自保。可是,其他人呢?
驯兽师喀轮什.贝尔、小丑杰尼.高逊、小爱丽丝、道具师P.符文岛和他的两个徒弟、还有厨娘赫琳和其他杂工……在〖索垃奇艺坊〗压倒性的暴力面前,他们连半点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
苏菲冷静下来了,完完全全地冷静下来了。她闭起眼帘长长吐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缓缓站起。向大篷车车厢内面色苍白的众人们微笑着低声安慰道:“不用害怕。今天晚上,我们大家都会没事的。”随即抬手按住想要站起说话的爱蕾诺,郑重嘱咐道:“一切都交给我。照顾好爱丽丝。记住,接下来不管妳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绝对不能离开车厢。”
爱蕾诺睁大了眼睛,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位抚养自己长大的阿姨。这一刻的苏菲阿姨,纵使乍看上去仍和平日没有分别,可是眉宇间蕴藏的某种力量,却直接打消了她反对的念头。咽下已到唇边的话,把爱丽丝紧紧搂在怀里,白银用力点点头,咬着下唇目送苏菲走下车厢,站到了“舞台”之上。
“哦,那不是苏菲阿姨吗?您出来做什么?”迪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菲,傲然道:“演出才刚刚开始,距离邀请观众参与的环节还有一段时间呢。”
“别演戏了,迪拿。向我们炫耀力量,无非就是恐吓吧。”苏菲抬首仰望,虽然没有扩音器帮助,冷彻的声音仍然极清晰地传了出去。“说吧,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我不喜欢您这种态度,苏菲阿姨。既然身为观众,就应该遵守观众的本分。”〖索垃奇艺坊〗的新团长双眉上挑,冷笑着命令道:“现在还轮不到您出场,所以请回去入座,安心观赏表……”
晴天霹雳,惊雷乍现!本身重量超过十吨以上的大篷车突然发出刺耳惨叫,凭空向后倒退滑动。驾驶室车窗里笔直射出道黑色闪电!去势凌厉得竟似要将深沉夜幕也一分为二。是黑暗精灵!超越极限的高速运动,已经完全脱离了生物眼睛可以捕捉的范围。但无论苏菲还是迪拿都知道,这道闪电的真身只可能是黑暗精灵!而闪电的目标,也只可能是迪拿!
哪怕从头到尾都笼罩在黑暗中,卓尔刺客的眼睛仍然清楚分辨出了那群从卡车集装箱中走出来的黑影之真面目。是傀儡!和在内环路高架桥上突然出现袭击浅蓝色大众的杀人机器一模一样,数量却更要多上千百倍的自动傀儡!一台傀儡可以轻松应付,但千百台傀儡同时围攻,哪怕黑暗精灵的本事再大十倍也绝对无能为力。要想死中求生,办法就只有一个——斩首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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