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合的话诱惑着她。不是没有想过,除掉玉京,有多少方便。没有了她,三哥就不用选择,而她也能成仙。神仙眷侣,这个词似乎是为她俩而设的。
除掉她……趁她还在昏迷中,取出她的元丹,让她只剩下狐的皮毛,那时候三哥还会喜欢她吗?
不,三哥应该从未喜欢过她,三哥没有抛弃她只是因为她有孩子。她拿什么跟我比?她有当年刻骨铭心的爱恋,还是有明眸皓齿,柳腰蜂臀?
她什么都没有。她不过是他的妻。
绿腰怀着一腔心事出了衙门。三哥没有被抓起来,那他去了哪里?她想起许久前曾经见过他和几个少年男女混在一起,心内豁然开朗,她认得那些人,都是在她与他分开后他排遣寂寞的对象。
一家一家找,总会找到他。
冯恒也在匆匆忙忙地找,找唐名。
自那日与鲍玉华一别,绞尽脑汁寻思一切可能与省内官员沾上关系的可能,最后只有两个字:唐名。
只有他的身份、地位,才够的上与三大宪(一省之内品级最高的三个官员: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说话,至不济,学政、道台、盐运使他都是认得的。
若照实告诉他,他必然不肯相信,保不准还要嗤笑他荒谬,唯有想个什么理由,求他弄到印。
到唐府问了,唐名犹未到家,想必是留在省城等着放榜。赶回家中骑了马,来不及交代什么,拍马就走。一日夜后,终于又到了前几日投宿的客栈。
小二还记得,热情的上前招呼。冲去唐名房间时,豆蔻正低着头做针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见礼,又问:“冯相公不是回家了吗?”
“令名哪里去了?”
“今日放榜,他和另两位相公去学宫等消息去了,一早就走的,估计再有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冯恒转身又欲奔出,不料眼前一黑,不由自主便倒下了,失去意识前唯听豆蔻焦急地唤着:“冯相公,冯相公……”
唐名悻悻的转身离了学宫,车夫不知道主人为什么有车又不肯坐,只得勒住嚼口一路跟着。
先时的一团高兴似乎是专为如今的沮丧设好的铺垫。唐名一步一拖地走着,满脑子都是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取在二等?
恍惚听见顾筱桂的声音:“持之那么早就回家,到时候知道了消息又要乐的几天睡不着喽!”
李桦阳似乎嘘了一声,影影绰绰看见他朝自己指了指,示意顾筱桂不要高声。
早知道他们会议论个没完的!冯恒啊冯恒,我哪点不如你?是家世?学识还是钱财、相貌?凭什么你取在一等第一名,我却要降在二等,叫人情何以堪!
好容易挨回客栈,小二满面笑容迎上来:“爷回来了,看您的气色,一定是屋场得意啊!”
唐名冷哼了一声,丢下他自顾自往前走,小二紧跟着过来,追着叫:“夫人刚刚请了大夫,现在灶上熬药,您看这火钱什么的,要不要给您算在账上末了一齐结?”
“你说什么?夫人请了大夫?夫人病了?”
“没有没有”,小二连连摆手,“是上次跟老爷您一起来的一位相公,晕倒了,夫人在照看着呢。”
上次一起来的?难道是他去而复返?
唐名疑虑重重进了门,果然是冯恒,紧闭着双目躺在床上,眼窝下一片淤黑,面庞也似乎消瘦不少,想是上火,嘴角上几个燎泡。
豆蔻正守在边上调蜂蜜水,见他进门慌忙站起身来请安,又将椅子拂了拂,这才请唐名坐下。
唐名紧抿着嘴唇看了半日,冷冷开口:“他怎么在这里?”
豆蔻垂头站着轻声说:“下午冯相公来找你,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哦,是么?你就让他睡在这里?就你一个人在边上?”
“没有”,豆蔻惊慌地摇着头,“大夫一直都在的,刚刚去厨房看药了。大夫说冯相公是疲劳过度,急需休息,不宜挪动,我没有办法,只好要小二哥服侍他在这里睡的。他一直没有醒。你若是不高兴,我叫小二哥抬他出去……”
唐名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知她是怕自己多心,不由得舒服了许多。想来冯恒的确是生病,昏迷不醒,仆从又不在身边,豆蔻没有办法这才亲自照应。
想明白这点,醋意渐渐平复。近前端详着冯恒青黄的脸,不由惊诧道:“不过两三天功夫,怎么这等消瘦,脸色这么差!”
“是。大夫说像是几天没有合眼的样子。”
唐名两条眉毛拧成了一股绳。太蹊跷了,他先是不高而别,接着又莫名其妙考了一等头名,听说是马上就能升为廪生了,如今他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病得这么严重。
正想着大夫端着药碗进来了,冲着豆蔻道:“药已好了,你伏侍你家相公喝了吧。”
豆蔻羞红了脸,两只眼睛怯怯地避开唐名,轻声说:“大夫,您弄错了,这位才是我相公……”
唐名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地瞥了大夫一眼。
大夫将药碗搁在桌上,作一个揖笑起来:“公子爷恕罪,小子一时糊涂,认错了。敢问病人是?”
“我的同窗。”
“哦,他可有什么亲人在身边吗?”
“没有。怎么了?”
“病倒是不重,关键在养。脉相滞涩无力,舌苔发黄,眼中密布血丝,应该是连日劳心劳力太过之故,最好静养数日,有人服侍着吃些滋养汤水,自然便好了。”
“他只一个人在这儿,谁能服侍他?”
“这样的话倒是难了……”
只听冯恒一声呻吟之后,大叫了一声:“令名!”
唐名吓了一跳,急看时冯恒已经坐了起来,眼中光芒闪烁,一边做势下床,一边惊喜地叫着:“令名,你可回来了,我有事正要求你!”
大夫急上前按住他,连声说:“阿弥陀佛,可千万别起身,当心起的猛头晕,一头摔下来。”
“令名,我有急事求你,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唐名莫名其妙,只得近前在炕沿坐下,道:“别急,你慢慢说,有什么事?”
“你认识抚台(巡抚)?布政使?或者臬台(按查使)吗?对,你有个姑丈是臬台,我怎么忘了。我需要借用一下官印,只是借用一下,一定归还!令名,你一定要帮我!”
“你说什么?”唐名犹如被火苗燎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生气,“你不是病糊涂了吧?瞧你满嘴里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