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芝左手扯住右胳膊上鹅黄色的衣袖,往南明面前一伸,上面挂着千丝万缕,道:“你看我这一身衣物,都破破烂烂成了这样了,一个人怎么回?”
“那怎么办?”
李小芝红唇一撅:“至少你得陪我一身衣物。不然,我就跟紧你。”
“那好吧,就坐这辆车,我送你回南头去。”南明右手伸到了裤兜,想要掏钱:“连累你划破了衣服,不好意思,我陪你一些钱,你自己去买一套。”
“不要钱。”李小芝笑了起来:“我只要一套衣服,随便一套衣服就行。”
南明笑道:“那好吧,我去南头的小摊上给你买一套,也行吗?”
李小芝点了点头:“反正你要陪我一套衣服。”
如果李小芝就这么一个人走了,南明还真有一点担心。光头萧恒这帮人找不到他,一定会去找她。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可真连累了她。
“上车吧。”跟车司机笑眯眯地邀请,又有钱赚了,虽然不多,心情还是相当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地登上了车。之后,卧铺车就开动了。
上了车后,南明发现,这辆长途卧铺汽车的外面虽然很脏,相对而言,里面的卫生还着实不错。就是被子上有一些馊味、臭味,汽油味,也都淡淡的,不浓,至少比他在八卦岭住的十元旅店要强得多。
卧铺车里一共有三排锃亮锃亮的不锈钢铺位,每一排都是上下两个窄窄的铺。每两排铺位之间,是狭狭的一条通道,地板是涂抹着亮漆的木板。
南明在那个跟车司机的带领下,略侧着身子,踩着外面的那条木板通道往里走去。沿途看到,这卧铺汽车上的铺位虽然挺多,足有四十几个,但是铺位上面的乘客却稀稀拉拉的,加上刚上来的那三个中年民工及他跟李小芝两人,一共才十一二个人。大家为了方便,都躺在了汽车前半部的下铺上。
南明找了位于汽车中部靠窗口的两个连在一起的上铺,先爬了上去,然后牵着李小芝的小手,把她也扯拉了上来。
跟车司机笑容可掬地给南明发了一根十块钱一包的精品白沙烟,点了火,收了三十元钱,随便交待了两句注意事项,就回到汽车的前面参加已经开场的超级吹牛大赛去了。
南明盘膝端坐在硬凉硬凉的不锈钢床铺上,咧开了嘴,朝坐对面的李小芝笑了一下,右手食中两指夹住那一根散发着一线袅袅青烟的白沙烟,送到嘴边,轻轻地吸了一口。
自从跟着师父在美高麦酒店的套房里学习道术开始,已经六天六夜没碰过香烟了。再加上刚才在华侨城外面经过了一段紧张的时光,南明虽说没什么烟瘾,现在这根烟一抽,也觉得极为舒坦。不禁又深深地长吸了一口烟,把烟气全憋在肺部不吐出来,借着身躯下面不锈钢床铺的不住震荡,头脑就微微地有一些晕头转向。于是干脆闭上了双眼,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晕眩。
耳边忽然传来李小芝带着哭腔的声音:“完啦,完啦。”
南明眼睛一张:“怎么啦?”
李小芝的右手食中两指伸到了覆盖在右颊上的头发里,正在那里轻轻来回抚mo着。听到南明询问,她鼻子一酸,睫毛轻抖,泫然欲泣:“这里被树枝戳破了,好长好长,要破相了。”
南明把燃烧着的烟头倒了过来,放在不锈钢床的边沿上,双手撑起身躯,移到了李小芝身旁:“我看看。”
李小芝右手捋起了那些带有斑斑血迹的头发,侧起脸庞,往南明面前一送。
印象中,女孩子,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喜欢大惊小怪的,能把一件芝麻大的小事说得翻江倒海、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因此当听到李小芝说受了伤会破相时,南明也不是太在意,还以为只是一些小小的痕印,不然还不早闹起来了。
漫不经心地向她那凑过来的脸上一望,顿时猛吃了一惊。
面前那一张光洁如瓷的娇嫩俏脸上部秀发丛里,有一道皮翻肉绽的凸起长条,从太阳穴的下面,一直延伸到了耳朵中部附近,约有两寸长短。这长条凸起周围的皮肤,全都红肿了起来。
南明看到,那一道伤痕怵目惊心的,仿佛是一条红红的小蜈蚣趴在了她的发丛中似的。
“还疼吗?”南明不忍再看,不过想到师父那一夜那一种内伤外伤通治的符水,他现在也会制做了,倒也不是太担心。
“疼倒是不怎么疼了。是上树的时候被刮出来的,很久了。”李小芝紧张兮兮地把手里的头发放了下来,遮掩住了伤处,黑漆漆的眼里射出又担心又害怕的目光,盯着南明的眼睛,不尽忧虑地道:“你是学医的,快给我说说,到底会不会破相。”
南明皱了皱眉:“以这种程度的创口,如果到医院去缝针的话,可能会留下一道小小的疤痕……”
李小芝听到这一句话,仿佛闻到天大的恶耗一般,一股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来,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斜斜地侧了下去
南明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扶住了,在她上嘴唇的仁中穴上手忙脚乱地掐了一阵之后,李小芝悠悠醒了过来,忧伤、恐惧、绝望和紧张,使得她再也按捺不住地抽动起单薄苗条的身躯,低声啜泣了起来。
却听南明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道:“李大小姐,你也太焦急了。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迫不及待地晕了过去。到医院是会留下一点疤痕。可是,我家祖传一种回春茶,专治一切跌打损伤,皮肉外伤。治愈之后,不但不会留下一点瑕疵,甚至会比本人原来的肌体更加光洁。”
李小芝蓦地抬起头,眼里爆射出两道微亮的光芒,死死盯住南明的眼睛,又惊又喜地道:“真的?”
要是别人说出自己家里有这种神奇的回春茶这句话,或者南明在今日之前说出这番话,李小芝百分之一百把它当作了笑话或是瞎扯胡搬的吹牛。但是刚才南明既然展露出了那种惊世骇俗的轻功,若说他家祖传的回春茶有这么神奇,也不是不可能的。
南明看着她那水洗般满是泪水的娇嫩脸容,点漆般亮若星辰的眼睛,以及挂在眼睫毛上那晶莹闪亮的露珠一样的眼泪,默不作声,只是对着她愁眉苦脸地强笑了一下。
李小芝见此,眼中的光芒立时暗淡了下去,脸上黯然失色,只觉一颗心重得跟灌了铅似的,不断地下沉、下沉、再下沉。
南明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她的右肩摇了摇,笑道:“李大小姐,我家的回春茶是上百年的金字招牌了。诚信待客,童叟无欺,如假包换。一下车我就帮你去配药。这下你满意了吧,李大小姐。”
李小芝看他一脸严肃,不似说笑,一颗心渐渐回复了,却俏脸一板,泪珠如雨线一般纷纷落了下来。她取出一张粉红色的纸巾,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嗔道:“那你怎么刚才给我做了一个苦瓜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