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女子早停住了哭,只是双肩被停不下来的抽噎余波带得一抖一抖的。
她看了看面前的钱,并不伸手去接,闪烁不定的目光不住地在南明的脸上和他右手里的那叠钱之间巡梭着,迟疑地道:“我…不是谢小莹,你…是谁?”
“谢小莹,你不要这样。我跟你说清楚,这钱过了这么久才给你,并不是我存心不还,而是先前我没有钱。等后来我有钱的时候去你家找你,你却无影无踪了。我问过你老爸,他说你到深圳来了。”南明一脸不愉地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常猛青并不是一个借钱不还的赖皮鬼。用得着连同学都不认吗?”
蓝衣女子看着眼前的钱,再打量了南明一阵,略想了一下,一边掏出一张纸巾擦着眼泪及脸上的泪痕,一边破啼为笑:“常猛青,刚开始没认出你来,不好意思。”
在深圳,早起的人们一般都有事,不会有什么闲人。周围的这些围观者也是。他们见下面明显没什么稀奇的热闹好看了,就嗷地一声,一边高声取笑着,一边四散了。
“谢小莹,能不能告诉老同学,到底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南明装模作样地明知故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蓝衣女子把脏纸巾随手一扔,笑道:“你找到好工作了?工资还好吗?”
“没事哭什么——我在我一个亲戚那里做事,包吃包住,一个月四千八。还行吧?”南明看着蓝衣女子那刚被泪水洗过从而娇嫩得吹弹欲破、又红又白的脸容,笑道。
这女子可真美,真清纯,走那一行就太可惜了。
“我来了半年多了,还没找到工作。”蓝衣女子笑道:“恭喜你,常猛青,有亲戚在这里就是好。才出校门就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南明看到蓝衣女子的手腕欲伸还缩的,干脆把钱往她那纤细白嫩的右手里一塞,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张红票子进去,笑道:“深圳这里的消费很高。这一百就算我借给你的,能多支持两三天,也许恰好就找到工作了。作为同班同学,你又是一个女孩子,我们的关系素来也不错,本来应该多借一点给你。可我今天就带了九百多,中午还要买一点东西,就不好意思了。”
蓝衣女子看着手里六张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玉雪般的脸上酡红酡红的,很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南明。
“谢小莹,我要赶去上班,就先走了。”南明把手里余下的钱往裤兜里一塞,耸了耸双肩,笑道:“你应该还有我的电话吧。我还是用的家里那一张卡。刚来这里,电话也不多,也就没急着换。你要是没钱了,就打电话找我。要是万一我不在,你又没找到事做,就先回老家去。深圳这里挺乱、挺杂的,人心也不是太好。”
看着蓝衣女子连连点头,南明跟她道了一声“88”后,转头大踏步去了。
看到南明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渐小,浅灰色衬衣上的大花格子模糊得再也看不清了,蓝衣女子谢小莹纤滑如瓷玉的右手还举在胸前胡乱摆动着,嘴里那一句“88”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红衣女子笑着凑了上来:“一个冤大头?”
蓝衣女子俏脸一沉:“什么冤大头?”
红衣女子疑惑地道:“难道不是他认错了人?”
蓝衣女子的嘴巴快如连珠:“谁认错人了?大清早的,你会认错人吗?他叫常猛青,是我的同班同学。”
红衣女子一脸不服地道:“没认错人,他怎么会叫你谢小莹?而不是叫你谢曲波?”
蓝衣女子谢曲波讥笑道:“马文莉,你饭吃得不多,闲事还管得挺宽。我就不能有一个别名叫谢小莹?那只有我相熟的同班同学才能知道。”
“原来你还有一个别名。”马文莉悻悻地道。
谢曲波是没有了吃饭的钱,饿了几顿,实在受不了之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马文莉去卖“手技”。昨夜第一夜就没有丝毫收获,今天早上这一路过来不知受了马文莉多少闲言、闲语和闲气?这时手里有了一些钱,食宿暂时无忧了,哪里还能看得对方顺眼?不禁没好气地道:“怎么着?还要跟你汇报?”
“没怎么着。”马文莉的神色淡了下来,心里很有一些不平衡。
这谢曲波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好。第一个晚上出卖手技,如果没有接到生意,原本是一件很忌讳而且遭人耻笑的事。想不到被她一个同学横岔进来,反倒变成了一件成就她谢曲波冰清玉洁的一件好事。而自己的大秘密却已经被她知道了。自己同样也是从学校出来的,也是到这里找工作时遇到窘境没办法了才走这条路的。怎么当初走这一行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怎么就没人给她送钱呢?
谢曲波微微颤动着右手,从身上摸出一个空空如也的漂亮皮夹,把那六百快钱放了进去,塞进了兜里。
到了现在,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砰地急跳个不停。
这个常猛青确实是认错了人。
要是他万一发觉了,找了回来……
虽然她明知这个可能性很小,可她还是有一点紧张,有一点担心,有一点害怕,要是万一对方察觉了,回来……
想到这里,谢曲波的心,跳得更加快了,她的身子似乎也有一些乏力了。一脸煞白的她,深深吸了一口长气,看着马文莉,竭力用一副若无其事的口气道:“走吧,还楞在这里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