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的胡母,脸色没有异常,她平静的伸手拉着弟弟,慢慢走过去,她把包放在桌上,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弟弟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边,看见床上的胡佳,也没叫她。
胡母望着吊瓶,神色淡然的看了一眼胡佳,她说,“还在输液呢。”
“嗯。”面对母亲的突然到来,胡佳不知所措答应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有去看胡母,只是无言,眼睛看着地板。
“你吃过东西了吗?”胡母问。
“我吃过了。”
“噢。”胡母应了声,也没说话,她沉默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便对他说,“你干站着干什么?坐在这里。”说完,胡母顺手把凳子推向弟弟。
弟弟也是应了一声,无言的坐上凳子,他睁着一双小眼睛,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
“不拿我当妈的人,我还是来看了,再怎么被说我没良心,我还是来了。”胡母坐在那,悠悠的说了这一句。
这句话,令房间里的气氛很是尴尬,胡佳坐在那,没有去看胡母,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再怎么恨我也好,我也来了,你认为你爸他们对你很好,我就是一个没良心的人,什么都不给你。”胡母对她问道,“那你爸呢?他给你什么了?”
胡母的脸色,带着一丝憔悴,她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整个人早已经没有年轻时的容光焕发,她见胡佳不说话,又继续说着,“噢,我忘了,他现在给你生活费,所以你觉得他对你好,我没给你生活费,所以你觉得我对你不好,在电话里面那样说我,那样大声的吼我,说不拿我当妈。”
胡母平静的话传进胡佳耳朵里,她想妈妈是误会了自己,的确,那天自己太过于激动了,说话也没有经过大脑,她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捏紧,轻轻的说,“我没有这样想。”
说完这句,母女二人都沉默了,胡母在尴尬的气氛中又开口了,“我不管你怎样想,我呀,是被你和你爸弄得很不安宁了,离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带你,我养你,他一点责任都不负,现在让他负责了,只是带你看个病而已,他都还要打电话给我,叫我来看看,我养你这十多年,你生病的时候,他有来看过你吗?”
胡佳的眉头轻微皱起,胡母又在她面前说起,他们二人之间的种种了,她没去看胡母,也没说话。
“我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一会,他就这样那样的,说到底,他还是不想对你负责,什么都要找我。”
胡佳就那样沉默的,听着胡母抱怨,她以为胡母是来看她,是来关心她的,没想到一来,还是跟以前一样。
房间内,胡母抱怨完,见女儿闭着嘴不说话,就问,“你爸呢?”
“他说他有事,就先回去了。”
“有事?有什么事?”胡母追问着。
胡佳垂下眼眸,慢慢道,“他店里的事情,他都是抽空出来陪我的。”
“哦,他倒是事情挺多的,我就事情不多了。”胡母又说了一句,她在凳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靠近胡佳轻声问道,“他把医药费都交了吗?”
“交了。”胡佳简短的回答。
“你怎么会得这个病呢?是不是经常睡觉玩手机啊?”说了半天,胡母终于把话题问到了胡佳身上。
胡佳摇摇头,“没有,这跟那个没关系。”
胡母叹了口气,“你平常吃的,吃好一点,这样身体才会好,你爸给你的钱,不要老是在外面,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那些对身体不好,多吃一点好的。”
“嗯。”胡佳答应道。
“医生说要输几天?要是时间长,你还得上学呢。”
“三天,我得向学校请假。”
“哦,那你自己跟老师说一下吧,就说你生病了,得向学校里请假几天。”胡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胡佳想起,那天给班主任打电话时的情景,她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生气,她闷闷的说道,“我们跟老师说,老师不信,要你们大人打电话给老师请假才行。”
“那你爸打了吗?”
胡佳点点头,“打了。”她把眼神望向弟弟问道,“他明天不上课了吗?”
“不上了,”胡母答道,她又对着胡佳问,“那你爸没跟你说,你输完液后去哪里吗?”
“说了,她就叫我直接去我阿姨那里。”
胡母直起身子,“噢,那就好,我还以为,他就这么把你丢在这了呢。”
对于胡母的各种计较,胡佳也已经习惯了,她只是想着,输完液就该回去阿姨那里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就只是来看自己一眼吗?
输液的这期间胡佳在想,如果胡母真的只是来看她一眼的话,她情愿胡母别来,也不用她来,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
没一会,胡佳在病床上睡着了,然后那种头疼感又开始袭来,等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房间里面也亮起了灯,胡佳皱着眉头,难受的哼唧了一声。
胡母见她醒来脸色就不好,便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胡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回答,“头疼。”
“怎么输液都还头疼呢?要不要我去问一下医生?”
“不用,生这个病就是这样,越睡头越疼。”胡佳赶紧解释道。
白色的灯光亮在头顶,胡佳没由来的觉得心烦,胡母从凳子上起身,“那你起来坐坐吧,我们先去外面吃点东西,我们吃完,在从外面给你打包吃的来,你在这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护士。”
胡佳答应了声,胡母就带着弟弟出去了。
吊瓶已经是最后一瓶了,里面还有大半的药水,胡佳扭头看一眼窗户,她只看见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见外面景色,她忽然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
有时候,也是这样一觉醒来,她就会莫名其妙,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下子对生活没了什么希望似的,这种情绪不只是一次两次了,她都是缓了一会之后,心情才慢慢的变回原样。
没一会,胡母带着弟弟回来了,她把吃的打开,看一眼胡佳的手,问道,“你这样要怎么吃啊?”
胡佳没精神的回答,“我自己下床吃吧。”
胡母伸出手按在了被窝上,她压住了胡佳准备起来的身子,“别下床,就在床上吃吧。”
胡佳坐在床上没有说话,胡母伸手把吃的端到自己手上,递到胡佳面前,“我端着,你用另一只手,拿勺子吃吧。”
胡佳看胡母一眼,从热气腾腾的纸碗里,拿出一只透明的小勺子,然后一口一口的把吃的送到嘴里。
胡母看着胡佳举动,问道,“要不我喂你吃吧?”
她没想到,胡母还会这样说,心里的那点隔阂,渐渐的消失了,胡佳看一眼那边的弟弟,赶紧摇头,“不用了。”
胡母的手端着碗,胡佳一勺一勺的吃,这样亲密举动,母女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她安静的吃饭,胡母突然对胡佳说道,“等会输完液,你就跟着我们回去吧,现在天已经晚了,就别去打扰你阿姨她们了。”
“啊?”胡佳拿着勺子,茫然的抬起头看向胡母。
“啊什么?等下输完液就去我那里睡,怎么?你不想去我那里?”
“没有。”胡佳又继续吃自己的饭,心里难受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她在心里感受到了一点的温暖。
拔针之后,胡佳随着胡母坐上出租车,她独自一人坐在了前排,胡母跟着弟弟坐在了后排,市里的夜景,很美,胡佳从车窗里看着外面路过的行人,还有那些耸立在黑夜里的高楼。
她头疼的感觉已经好很多,脸色也比早上来的时候,红润了许多。
汽车不断的向前行驶,她想起那天,自己一脸高兴的来到胡母这里,结果一开门,迎来的是胡母一张淡漠的脸。
她又想起,赌气的那天晚上,自己红着眼睛走出家门。
现在想来,她觉得,那天晚上自己有些孩子气了,或许自己本就不应该跑出去,明明知道事实,却还是赌气的走出来,那天很冷,也冷透到了胡佳心里。
出租车里,三人都没说话,最终还是胡佳先开口了,她问道,“叔叔没在家里吗?”
“没有。”胡母坐在后排出了声。
胡佳哦了一声,找不到话说了。
后面的胡母又继续说,“今天回家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床,早点来医院里输液,这样回来得也早,等快到吃饭的时候,我来给你带饭。”
胡佳坐在前面,她点点头,在车窗旁微微笑了一下,“好。”
接着三人无言的回到了家中,简短的洗漱之后,便都入睡了。
这一夜,胡佳靠在枕头上,她在被窝里舒心的睡了,睡得很踏实,因为她有一种安慰的感觉,没有了以往的失落感。
或许以往,她都是一个人惯了的吧,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她心里缓和了不少,所以她有点开心。
是的,她应该珍惜开心的时光,毕竟她开心的时光几乎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