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影卫那边来报,已经确定了当年的元凶首末。”余叔见男子点了点头,便倾身至他耳边细细的说着情况,男子手里握着红豆骰子,指节有些泛白,面上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的
“他们见到的幽蓝色光应该是孔雀胆。”男子的嘴角弯了弯“事情好像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得多了。”
“那可要通知影卫?”余叔对着男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神色淡淡,好像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男子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不用了,今夜我自己去。”
“少爷,北苑那边的郎中都回来了。”林走进上官凉静的书房,看着他立在案前,手中的笔不停的在纸上写写停停
“慕先生的病情如何了?”上官凉静头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在面前的宣纸上写着
林用余光瞥了瞥书案上的宣纸,上面画着一个穿鹅黄纱衣的女子,巧笑嫣然,眉眼间似与如烟姑娘有些相近
“慕先生的病情,郎中怎么说?”许是太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上官凉静便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他又问了一句
“啊。”意识到自己的走神,林连忙敛回心绪“伤得太重,几乎无治愈的可能,刚离开北苑的时候,慕先生交代让今晚去一趟,他,似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好的,我知道了。”上官凉静将面前的宣纸胡乱的揉作一团,瘫坐在椅子上,对着林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椅子上的男子玉冠高髻,剑眉紧锁,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这十来年与慕清泽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虽罪有应得,但对自己,却是极好的
“如烟姐姐,星祁姐姐说你找我来。”小马儿一进门便对着坐在大厅的慕如烟跑去
“是呀,如烟姐姐找你来,是有些东西想交给你呢。”慕如烟递给星祁三人一个眼神,三人便会意的关上门走了出去“来,小马儿,到如烟姐姐跟前来。”
小马儿看着面前的慕如烟,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自是怯怯的叫了一句“如烟姐姐。”
慕如烟摸了摸他的头,怜爱的笑了笑“如烟姐姐就要回楼兰去了呢,临走前想交些东西给你。”
“如烟姐姐要走了吗?”小马儿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师父不是说你以后都住在锦溪了吗?”
“如烟姐姐呀,还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呢。”她眯了眯眼睛,拉着小马儿到身边坐下“以后如烟姐姐不在,小马儿要照顾好着府上的所有人哦。”看着愣在身旁的孩子,慕如烟开始一一介绍起桌上的东西来“这银针,是如烟姐姐心爱之物,现在赠给你了,这.......”
夜,早早的就来了,可是月光却格外的明亮,慕如烟穿着那件许久未穿过的红色衣裙(慕十一丧期未过),腰间的殇月和着月光泛着阴冷的寒,她安静的站在慕十一的书房里,星祁三人守在门外,足足两个时辰了,蝉已经不叫了,墙角的蛐蛐接过它的舞台,唱起了秋的乐章。
“吱呀——”雕花梨木门被一双素手从里面拉开,慕如烟清冷的面庞被月光照得完整无暇“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星祁点了点头,目光一动不动的锁在她身上“小姐,注意安全。”
“到城外十里亭等我吧,我处理好了之后就过来与你们汇合。”慕如烟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转身便朝外面走去“若我子时还未来,你们便留下一匹马,自主回楼兰去,不必来寻我。”
“慕先生,你不好好躺着,怎么起来了?”上官凉静如约到了北苑,发现自己的娘亲居然也在,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娘,您怎么也在这?”
“我来陪陪你爹。”淡淡的一句话,却惊得上官凉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就慕清泽一个男子了“别看了,快过来吧。”妇人叹了一口气,起身拉着上官凉静坐到身边来,一个尘封了十几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所以!”上官凉静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娘亲和脸色苍白的慕清泽“我压根就不是什么上官府的二公子,而是你们俩的?”
“静儿,事已至此,娘也不想瞒你,你爹大限将至,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妇人说着,用手里的锦帕擦了擦眼角
上官凉静坐在原地,没有说话,亦或是不敢说话,只是坐着,耳边不住的传来娘亲哽咽的声音,慕清泽也始终没有说话,夜已深,蜡烛的火苗不安的上下攒动着
“嘭——”门被人从外面踢开,抬眼望去,慕如烟一袭红衣站在门口,手里的长鞭拖在地上,鬼魅般的笑了笑“慕叔父,好久不见。”
“静儿,快带你娘走!”慕清泽支撑着残缺的身子,挡在妇人面前,叫得有些声嘶力竭
慕如烟抬脚走进屋内,看了一眼上官凉静“带着你娘,走吧,我不想殃及无辜的人。”
妇人见慕如烟放自己走,便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袖子“你就是烟儿吧,当年你叔父做的错事他也得到应有的报应了,你就放了我们一家人去吧。”
慕如烟嫌恶的扯了扯被她握住的袖子,长鞭甩出,缠住慕清泽的脖子“不知叔父当年灭慕府的时候可有想到自己今日也有如此般报应?这十二年,可有无数的慕府冤魂在你的梦中向你哭诉?我慕府上上下下百余条性命,当时你可有一星半点的怜悯之心?嗯!”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妇人哽咽的声音,风从外面吹进来,吹熄了蜡烛,男子带着面具,轻缓的落到院子里,幽蓝色的光一点点的从房间里面弥散出来,慕如烟,终是动手了
“清泽!”一声哀痛的长啸,将慕如烟的思绪拉回到了那个黄昏,也有那么一个女孩,对着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哭得声嘶力竭,爹爹,娘亲,你们看见了吗?烟儿给你们报仇了!
“小心!”措不及防的,落入了一个男子的怀抱,待慕如烟回过神来,才看见惊魂未定的妇人,手里握着满是鲜血的簪子,缓缓倒下的是满身是血的上官凉静
“静儿!”妇人手里握着簪子,不住的颤抖着“静儿,你怎么!”
“娘,她是当年那个穿鹅黄小衫的妹妹!”上官凉静嘴角挂着血,裂开嘴对着妇人笑,血不住的朝外喷着“况且在楼兰的时候,她救过我一命,今天就当还了。”
“不要,静儿!”妇人扑倒他身边,手紧紧的捂住他流血的胸口,哭得撕心裂肺“清泽,静儿,黄泉路上,我来与你们作伴了。”簪子入肉的声音,其实一点都不好听,慕如烟蹙了蹙眉,抬脚往外走去,无奈却只得紧紧的扶住面前的木门,面前的两具尸体和一滩血水宣示着慕如烟倾倒般的胜利,可是为何报了仇,却没有意料中的开心呢?
“如烟姑娘。”院中的男子听到有人来了,闪身朝黑暗处隐去“如烟姑娘。”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看清来人,慕如烟正了正身形,手里的银鞭在黑夜里抽出一个鞭花“嗯?”
“林一直记得当日如烟姑娘的救命之恩,这条命都是如烟姑娘的,又哪里来的报仇之说?”林识趣的丢掉手里的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少爷他早知道会有今日这种情形发生,这是他今日托我转交与你的,只是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想到上官凉静临死前说的那句“她是当年那个穿鹅黄小衫的妹妹。”慕如烟面上有些不解的望了一眼林手中的盒子,长鞭一甩,将盒子卷入手中“多谢。”提气飞身离开
林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想被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抹了脖子,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小姐,你可回来了!”星祁看着慕如烟一袭红衣飞奔而来,不禁欣喜,连忙迎她上了马车
天边泛着白,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两个时辰,慕如烟见星祁没有多问,也不愿多讲,心底有些感动,淡淡的说了一句“嗯,该启程了。”
慕如烟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上官府内更是如修罗地狱一般可怕,清晨的锦溪,传满了上官府一夜被灭门的惨剧
“哎,你知道吗?据说那上官府内血流成河,着实阴森恐怖呢。”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呀,上官府的大堂内用鲜血写着血债血偿几个大字呢!”
“嘶~想想那画面都不禁让人后怕,也不知道这上官府是得罪了什么人。”
“听说呀,十二年前徐慕两家的灭门惨案就是上官老爷一手酿成的呢,这估计是徐慕两家的后人来寻仇了吧。”
“罢了,走吧,走吧。”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过玉门关,慕如烟撩开车帘,望向茫茫大漠,心底说不上的惆怅,林交给她的盒子里,满满的都是她的画像,他们之前是否认识,自己也无从去核实了
“小姐,再过几日我们便到楼兰境内了。”星祁将手里的水袋递给她“楼兰的气候比不得江南温润,喝点水润润喉吧。”
慕如烟笑着,接过她递过来的水袋,茫茫大漠里全是黄沙,楼兰,终究要回来了。
“余叔,我们该回集英山了。”许是大仇得报,男子的心情格外的轻松
“是,少主,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余叔望着他,和蔼的笑着“随时都可以启程。”
“那好,今日便走吧。”男子腰间别着剑,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哎,旭少爷。”余叔嘴上答应着,跟着他往外面走去
前面的男子明显被一声“旭少爷”叫得愣了神,十二年了,十二年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久得他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慕姑娘她们?”
“据影卫回禀,已经早我们几日回楼兰去了。”余叔见他上了马,连忙也翻身策马跟上“我们快马加鞭应该能赶上。”
“那就快些吧。”徐旭握了握手里的红豆骰子,驾着马扬起一阵黄沙,烟儿,终于要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