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出口在一个久已废弃的破屋中,屋外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院里。出了院子就是一条小河,过了桥就是姑苏城西门。
孤寂打着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打开机括,先跃出洞口,在外面转了一圈后,方才打出安全的信号,禾位一行人陆续走出。
待孤楚带着最后离开的人钻出洞口,禾位亲手按下机括,这条通向侯府的地道便从里面关闭了,以后除非在外面按下机括可以打开洞门,否则地道口将无法开启。
孤寂趁着这个当口清点了一下人数,还剩下114人。禾位脸上面无表情,以他当初的设计,外面小河上常年有三条小船,扮成渔家在这里讨生活。一但出事,从这条地道逃生后,这三条小船就可接应离开。这本来是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但没有想到事出突然,竟然带了这么多人。
三条小船,充其量可以载20来人,但其余的人怎么办呢?这些死士花了禾位很大的心血,弃之可惜。何况没了这些死士保护,自己能否顺利逃到庄园都不好说。但带着这些人,就要从陆路离开,更加困难!不说禁军很快就会大索全城,就是城门那一关,恐怕也少不了一场恶战,不知到时自己这百多名死士还能剩下几人?这样走,目标也大,只怕很快夫差就知道自己的去向了。
想到这,禾位心中一紧,去向?当自己被围府反抗时,是不是夫差已经派人到自己的庄园去了?不然,为什么克顺竟没有半点用兵了的样子呢?
活该禾位倒霉。他本应离开地道立刻就走,那样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就在他胡思乱想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伍子胥接到报告,说侯府后院正房被放火焚毁,而并没有抓到临阳侯,只在院里找到一些禾位姬妾家人的尸体,均是被人砍杀,并非自杀。
以伍子胥对禾位的了解,他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且心机深沉。断不会在生死关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靠密地道逃掉了。
那时豪门大户都有几条以备逃生的密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姑苏城地理环境特别,水道纵横,不适合挖地道。就是有,也不会挖很远。
因此伍子胥下令以侯府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另外派水军小船在姑苏水道游弋,对可疑船只进行盘查。
当禾位在那左右摇摆,下不了决心之时,已经有禁军开始向这边搜索过来。
远远听到禁军破屋时的喝骂之声,禾位脸色一变。孤楚躬身施礼道:“侯爷快请先走吧,小的带人断后!”
禾位知道事情紧急,再不走,只怕谁也走不了了。猛然站起身,命道:“大家一起走,随我从西门杀出去!”
孤楚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劝阻,“侯爷不可!侯爷万金之躯,怎可轻易冒险?请侯爷按原定的路线乘船先走,小的愿意带领死士留下与禁军周旋,请侯爷速速登舟,万万不可再迟疑了!”
旁边孤寂是和孤楚一年入府,一同训练,又同时随侍禾位身边的,二人感情极好。这时见孤楚要求留下,心中不忍,都知道留下的人死路一条!因而也跪下道:“侯爷,小的身为死士卒长,理当留下率领剩余的一卒人抵挡敌人,请侯爷速速登舟,孤楚本是侯府侍卫长,职责就是保护侯爷,有他在,侯爷大可放心。小的也不会带死士硬拼,待侯爷登舟行远后,小的自会带他们杀出姑苏城去与侯爷会合!”
禾位本也没有打算亲自率领死士杀开一条血路,现在自然就坡下驴,做出万分不舍的样子,“本侯怎能抛弃孤寂留下杀敌,自己先逃呢?”
孤寂心中一酸,险些流下热泪。强忍住心中酸楚道:“侯爷错了,侯爷先走,是为了保存先王一脉,徐图再起,怎能说是逃走呢?况没有侯爷,小的早就横尸荒野,哪里能够多活这么多年?为侯爷尽忠,乃小的福气,你们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转而问向屋里站立的几个伍长,后几人轰然应诺,场面倒也壮观。
禾位见状,也悲戚地点头:“如此,孤楚带剩余侍卫和本侯登舟。孤寂带这一卒死士在此埋伏,伺机杀出。若能得脱大难,可到姑苏城外吴山会合,一切小心!”
孤寂、孤楚齐声应是。孤楚站起身拔出长剑,先出门警戒。孤寂又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了声“侯爷保重”才站起来退到一边,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禾位心里也不好受,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就这么功亏一篑,事到如今,弄得自己跟丧家之犬一样,被人到处追赶,现在连逃生的密道都用上了,还没有彻底摆脱敌人,更谈不上能否安全的逃出吴国呢!
眼睛逐一在屋内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后,轻叹了一口气,从容向屋外走去。
此时孤楚已打开后门,横穿过门口的土路,就是河边,青石铺就的堤岸延伸到水中。三条小船早已停靠在岸边,他们从被派到这儿打渔时,就已经肩负着这样的使命。此时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着自己的主人——临阳侯禾位上船了。
只要穿过土路,就可以说摆脱了危机!禾位心里暗想着,抬脚迈下了脱困的第一步。
巷口忽然拐出几名禁军,可能是城西地处偏僻,都是些穷家小户,进到院中,一眼就能从前院看到后院吧,从接到命令到搜索到城边,一共也没花多少时间。眼看过了这桥便是西城门了,禁军们开始放松了警戒。
不过禾位等人却是吃了一惊。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禾位的惯于享受,从侯府地道逃生后,禾位还是那身上好桑丝织的帛锦,和这里贫民破落户的粗布麻衣相差甚远,和后面的破屋小院也极不相称:想想从这样的破院子里怎么能走出穿着这样华丽、后面还跟着数名随从的人呢?
禾位和孤楚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衣着的疏忽。但事已至此,只能若无其事的向前走,不能再退回去,否则更容易引起禁军的怀疑。
两人不自觉地低下头,快步向岸边走去。希望不要引起那几名禁军的注意。后面一众侍卫见状也低下头,紧跟着禾位快步向岸边走去。
但现在全城都在进行着搜捕,一般的行人平民都躲在家中绝不出来。静静的土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群行色匆匆的人,又怎能不引起禁军的注意呢?领头的一名禁军伍长首先发现了这一队不同寻常的行人,高声叫喊起来:“什么人?站住!全都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