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今天……裸体吧。就摆个‘思想者’造型。”何玉清双手背在身后,扳弄着手指。
虽然早有那个思想准备,仍感到一丝意外。石空搓搓手“嗯呜”,何玉清笑道:“不用紧张,两个小时,限定两个小时,准许你脑子开小差,出会神一下子就过去了。反正是‘思想者’嘛,就是要那种出神的神蕴。”
石空回应她的笑容笑了笑,一副很看得开的神色:“我没有紧张,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
“哦?什么问题?”
“我就不明白,那个‘思想者’,为什么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要光着身子呢?是作者个人癖好,还是因为脱guang了才是艺术?”
何玉清有点看不懂面前仅二十岁却显得过分成熟的少年,想用艺术方面的措词来解释,和捉狭味十足的目光相触,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甚至也有些动疑。
“也有可能,他在想今天该穿什么衣服,或者是有健忘症,忘了衣服放在哪。”石空开了个玩笑,开始麻利的脱去衣服。
何玉清被逗笑了,从石空嘴里吐出这番话没有让她有任何亵du艺术的罪恶感,看到石空脱衣服的速度很快,竟是产生出羞赧感,说了句“在里面等你”的话进到画室去了。
石空很想做到目不斜视,事实上在进画室时也确实是那样做的。
在清风画室一、二十天,每次进画室,里面总是保持着安静,体现出学员们的良好素质,所以这次进去时,某人惊讶之下脱口而出的小小惊呼显得那样的清晰明了,令石空不得不扫过去一眼。
就这么一眼,本来已经放开大大咧咧进去的石空下意识遮住下身,身体僵硬在门口,迈不动步子。
纪嫣然,石空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纪嫣然。
虽然算不上朋友,但是终归是个熟人,还是个对他有憎恶感的熟人,在熟人面前赤身裸体坦诚相待,那个尴尬不是说有思想准备就能控制的。
纪嫣然满脸不可置信,对视有那么几秒,脑袋缩到画板下方,和旁边的女孩低语几句。
石空这才注意到纪嫣然旁边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若兰,那个因他而毁容又因他而重生的漂亮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体上,瞳仁不是黑色,也不是任何一种非中国人种的颜色,而是淡灰色,盯在身上毛骨悚然,好象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直接盯在肉体深处埋着的灵魂上。
没有生气,死人的眼睛。
一旦升起这样的念头,怎么都挥不去。
死人复活,她真的是死过。容颜再漂亮,空洞淡灰色的瞳孔却令人寒意流淌。
真的是复活了吗?
石空确定不了,活人不像活人,死人不像死人,他真想上前去摸摸心脏跳动的位置,看一看若兰的心脏是不是还在跳动。
“小石,还不上去?”
何玉清一直就在留意石空,以为石空第一次裸体面对二十多人紧张起来。这也难怪,任何一个人第一次都会紧张,男人也不例外。
石空收敛心神,再不看任何人,双手垂于两侧,大步上台,摆出“思想者”造型一动不动。
何玉清随意说了两句,就站到画室最后方去了。
石空想象过第一次裸体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女性死死盯着他的下身看、互相小声议论他的大小,甚至想过这些将来的画家会不会刻意描绘他的*官,除此外最担心自己会不会当众出丑。
事实证明,臆想永远和现实有很大的出路,任何一种猜测都不如今天令他窘迫。
他无法平静心潮,在想纪嫣然怎么也会在这里,若兰那女孩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死去了还能复活?
一直不愿去想的问题冒了出来,几个疑团挥之不去,将心搅拌的乱七八糟。至于最担心的问题现在都不成为问题了。
时间又归于漫长的煎熬中。
很难说清是怎么熬过来的,当何玉清掐着时间结束今天的写生课,石空二话不说,丢下愕然的何玉清逃离了清风画室,乘上的士飞快地朝家赶,有些事他必须要问问从天上下来的皎洁。
没有注意到,在离开大厦时,有个人撞见他立即闪到暗处,等他上了的士,那人飞快上了一辆豪华小车,尾随在后面。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脸上时常布满笑容的阮风。
石空走后,纪嫣然和何玉清在办公室会了面。
“小姨,那个石空怎么到你这里当起模特来了?”
“你认识他?”
何玉清顿时释然了,难怪石空今天表现很反常,原来是这样。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姐姐生下来的孩子,何玉清表面上淡然处之,心境还是很复杂的:“他来我这找工作,我认为他很适合当人体模特,所以聘下他了。怎么,你和他谈恋爱在?不想让他在这里做?”
“不,不是的小姨。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他那人心术不太正,怎么看都不像有艺术张力和气质的人。”纪嫣然对绘画有极高的天赋,从小深爱,如果不是家族的原因没有选择,今天她只怕在这一方面有了不小的成就,所以她很羡慕能够自由选择爱好的小姨,年龄又比较接近,平时最亲近的也就是眼前有相同爱好的小姨了。
何玉清苦笑道:“嫣然,其实我并介意石空是个什么样的人,事实上在这个世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分得清吗?纯粹的好人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人都是在变的,思维都是复杂的。除开父母子女,人和人的关系除了利用,还是利用。就拿我和你来说,我们有血缘关系,名义上我是你的小姨,因为年纪的关系,我却是把你当亲妹妹看,但是你却不知道我也利用过你。你掌握不了别人的心思,永远掌握不了。”
“小姨!”纪嫣然不知道何玉清为什么要把话题转移,说到自己身上,更不明白何玉清什么时候利用过自己,她很惊讶,完全不相信关系融洽的小姨利用过自己,“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何玉清从抽屉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精致的酒杯,倒满,递了一杯给纪嫣然,一口喝下又倒了一杯:“你只需要明白,纪氏集团的继承人是你,你的命运注定不会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包括那个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知心的小丫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嫣然,小姨最擅长人物眼神的描绘,捕捉眼神变化的每一个细微,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最能体现人的本质。一直以来,对识人我很自信,那个小丫头和以前不同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何玉清说到这,摇了摇头:“应该说她有对很让人心寒的眼睛,看了一眼,再不想让人看第二眼,和以前不一样了。”
“若兰还是以前的若兰。”纪嫣然何尝没有何玉清那样的感觉,若兰经过死而复生,不拘言笑,眼神不再象以前清纯,象藏了把刀在里面,锋利的让人害怕,但是她深信一点,若兰纵然和以前不太一样,两人的感情始终不会变,十几年从小建立的单纯感情哪能说变就变。
“好自为之吧,小姨只能说到这里了。”说多了反会成为搬弄是非的小人,何玉清大口饮酒。
纪嫣然和何玉清又闲聊了几句,告辞离开,和在外面等待的若兰一道离开,至始至终若兰没有问一句关于石空的话,对那个曾经害她痛不欲生的人,她仿佛没有任何兴趣,包括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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