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赵与愿渐渐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眼来。
刚有些清醒,只觉脑仁一阵疼痛,不由呻吟一声,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想道,怎么这个春香阁的花雕有这么大的劲道,我记得也没喝上几十杯,居然就醉成了这个样子?
当时在跟少林僧喝第一个十八杯时,他胸腹间曾略感不适,酒气在体内翻腾之状就像是真气涌动,随后被他提起丹田之气与之相混,一并纳向“大椎穴”,又在脏腑间穿行一周而至十二指肠安居下来。下一轮是和姑娘们的一十八杯,他依法施为,也没什么窒碍,只是喝完后起身去了一趟茅厕。回来又唱了个小曲,再跟少林僧碰了十八杯,然后是姑娘们的十八杯。
后来他觉得这种喝法有点浪费,上好的花雕只在体内流转一下便被排出,委实是糟蹋了,所以在行功时就有些保留,没有急着排泄出去。
想到这里,赵与愿有点明白过来了,可能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才最终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他能记起来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本来打算上前调戏一下飞书姑娘,哪知还没走到她跟前,身子就软软地倒下去了,也幸得如此,似乎是没有在一个妓女身上丧失自己宝贵的童贞。
嘘!好险好险!赵与愿心存侥幸地想着,本来有心勾引少林僧学坏,却差点儿把自己给赔进去。看来这坏人还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他呼出一口气,想抬起手来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刚想动一下,突然发现有件事情很不对劲。
咦!怎么回事?我的右手为何会动不了?
他赶紧睁开眼来想低下头去看个究竟,忽然发觉,自己连脑袋也动不了!不仅如此,自己的右手居然和左手握在一起,而且还不是很舒适地平握在身前那种,却是反背在身后的马杀鸡式!
赵与愿醉酒的大脑一时转不过来,足足愣了有那么四五秒钟时间,这才恍然大悟:我******这是让人给绑起来了!
这突然的刺激让他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身体各部分官能迅速恢复正常,开始探查目前的处境:只见眼前一片黑暗,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细细的几缕光线从不知什么地方漏了进来,依稀可辨自己处身于一个圆桶当中,闷热难当,身边还满满当当地塞着无数的青菜萝卜等物,都是他在少林寺里的老相识了。
这还不算,他发现自己除了双手之外,两条腿也被紧紧地绑在一起,整个身体在圆桶里就是一个屈膝下蹲、举手投降的姿势。他试着运了运真气,结果不出所料,“天池”、“玉枕”、“膻中”、“关元”、“肩贞”等几处大穴,外加一个哑穴,都被人用重手法封住,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冲得开的。
大菜桶不停地上下颠簸,显然还在贩运途中,同时从桶外也不时传来喧哗的人声,似乎这辆菜车是穿行在闹市当中,这让赵与愿心中稍安。虽然明知敌人既然选择了绑架,那就暂时还不会起害人之心,不过能够不远离人群是最好,总强过拉到深山老林里一刀杀了,那就埋都不用埋。
可是这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赵怀愿悲哀至极,心里大骂:老子从降生以来,没跟人红过脸,没和人打过架,就是一堆谁都不踩的臭****,我也对它客客气气的,前日遇上侯通海更是以德服人,却不知是在何时结下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仇家,竟把我暗算于无形之中?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割肉钢刀,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啊,要是不去瓦舍同时犯下了这两样罪过,想来我此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境地!我的贴身护法十八罗汉啊,现在就指望你们快快前来救驾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心底里也升起一个隐隐约约、十分令人不安的念头:从众罗汉在瓦舍里的表现来看,这次八成是搞得全军覆没了……
车行半日,赵与愿看到从菜桶外透进来的光线渐暗,估计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又行一会,只听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声:“安记老店,宽敞上房,热水伺候,车马专人照料啊!”
菜车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小二,俺们是城里石员外家的庄户,要在店里住一晚,明天进城给员外送菜去。车上有生病的女人,你给找一间便宜的就行,俺们哥两个和马一起睡!”
那店小二想是看出来没什么赚头,半晌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进门往右拐是马槽,自己去前头河里饮马!里面的,人字十三号房,给预备上了!”
马车碌碌地进了店,前行不远停了下来。
那个粗豪声音在外面招呼:“婆娘,下车了!睡上一晚,明天进城给你找大夫!”一个女人唉哟唉哟地从车上下来,似是被人搀扶着向客房走去,店小二在旁边叫着:“哎,怎么看着像是麻疯疾?那可不能住我们店里!”粗豪声音道:“嘿嘿,不能不能。俺婆娘天生大麻脸……”
忙乱半晌,那匹拉车的马也打着响鼻被人牵了出去,一时马厩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几匹马嚼吃草料声和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过不多时,那饮马的人把马拉回了马厩,向槽下马夫交待几句,自行去吃饭,不久与粗豪声音的人一同归来,二人闲谈片刻,倒头在草料堆上齁齁睡去。
马夫照管完马匹,自回马夫房中休息。
赵与愿在菜桶里窝了一整天,身子早就让马车给颠得散了架,这会儿好容易平稳下来,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无一处不疼。唯一让人感到有些欣慰的,就是身上那几处被点的大穴都有松动的迹象。他顾不得疲累,加紧运气,一遍遍地用强劲内力冲荡那几处要紧所在。
他这一凝神行功,对周遭事物渐至不闻不见境地,过得数刻,先破了“膻中”穴,继而又攻开“肩贞”,这时虽然真气仍是运行不畅,但双手已经可以活动了。保持了一天的投降姿势,两膀早已酸麻不堪。他把胳臂靠在桶壁上稍微松快一会,不敢耽搁,又接着破解其余诸穴。
正在这要紧关头,忽然之间,顶在他头上的菜桶盖被人一把揭开,紧跟着一个人头伸进了菜桶里。随着“咦”的一声,赵与愿被那人一把拎了出来放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