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牙科很快处理好了这次事故,何其远是本院医生,所以人熟好办事,不用挂号不用排队,我的牙齿就被以最快的速度修补好了。年纪轻轻口腔里就装了一颗假牙,想我一向以洁白整齐的牙齿自诩的一世英名啊,就这样断送在一块不起眼的猪蹄……和表妹余半夏手中。
原谅我这一刻多么想仰天长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交完费用,处理好一切手续后,半夏小心地扶着我坐在牙科门诊外的走廊上:“姐,我当时就是一心想帮你,没想到居然用了这么大劲……”
“不关你的事。”我疲惫地摆摆手,“主要是我的牙齿太脆弱了。”
何其远拿着一些单子和药走过来:“麻药过去之后可能会有点疼,我给你拿了这些药。”
“谢谢!今天多亏你了。”我接过东西,忽然想起什么,“噢,对了,我叫李连翘,是半夏的表姐。”
“我知道,常听半夏说起你。还有个表妹叫朱砂是吧?”何其远笑了笑,“看来你们姐妹三个都不是省事的人呢!”
我瞪了半夏一眼,天晓得这丫头闲的没事的时候八卦了我们多少糗事。然后一脸崇拜地望着何其远:“有朋友当医生真好,知冷知暖的,到医院看病还能处处得到照顾……”
“你以后到医院尽管找我好了,只要我帮得上忙。”何其远想了想,“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少来,来这个地方总没什么好事,对吧?”
我笑起来,这个何其远文雅又礼貌,人也蛮有意思的,真是一副标准好男人的样子。
“行啦,你快去上班吧!要不该迟到了。”半夏轻轻推了推何其远。
何其远又嘱咐了我几句注意事项,才转身走开。临行前还不忘对半夏扬了扬手机,半夏忙点头:“知道啦,电话联系!”
真是缠mian悱恻的恋爱中的小儿女情态啊,我看得一阵眼热。
和半夏一起往医院门外走去的时候,我忍不住八卦地问:“嗳,你和他发展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啊。”半夏有些兴致阑珊的样子,“他说喜欢我,可是我总觉得少点什么东西似的。再说了,我现在不还是有男朋友的人吗!”
“喂,当初在大街上要死要活要分路飞分手的人可是你自己!”我想起那一幕小孩子似的闹剧就一阵生气。
“我知道啊。”半夏低下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儿,“你也看到了,何其远无论哪方面的条件都比路飞好很多,可是我总觉得心里放不下路飞似的,哪怕他跟我吵架,他不去找工作,他净惹我生气……”
我知道半夏这个习惯,打小就这样,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低着头闷闷地踢石子儿。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改掉,哪怕换上高跟鞋踏入了社会,仍然把一双鞋尖糟蹋得灰扑扑的。
看她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我明白她的感受,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年少不经事的时候,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总是惊心动魄,刻骨铭心。哪怕最后这份感情被我们亲手给毁了,或者被时光无情地湮没了,但它永远都在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触碰不得,一碰就是排山倒海的历历过往。
此情无计可消除。
我想了想刚才看到的关于二姨父的事情,决定暂时不要跟半夏提。是的,试探试探口风都不行。半夏这样玻璃心肝的女孩子,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会让她嗅出味儿来。在她这么闹心的时刻,我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吧。
“不想了,我们回去吧。”半夏打起精神来。
“你不用工作了?”我好奇地追问。
“啊,那个,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和何其远谈好了,我的销售刚起步,有他那边的业绩就足够了。”半夏淡淡地说着,我赶紧跟上了她的脚步。
谁知冤家路窄,经过医院旁边一家网吧的时候,半夏突然拉了我一下,闪身躲进了身旁的一个小巷子。
“干嘛?”我无辜地望着她。
“嘘——”半夏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朝网吧门口努了努嘴,“喏,路飞!”
我和半夏做贼似地躲在小巷里,看见路飞在网吧门口跟一个年轻男人交谈了一会,然后两人双双走进了网吧。
半夏吁了一口气:“走吧。”
话音未落,却见两个人又出来了。年轻男人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百元人民币递给路飞,路飞数了一下,点点头,两人挥手言别。
看着路飞再次消失在网吧里,并且再也没有出来的意思,我扭扭张望得发酸的脖子,对半夏说:“这次咱们真的可以走了。我说半夏,你怎么变得那么小家子气啊,大家分手了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偶尔碰到了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也不错啊……”
其实我知道自己说的全是屁话。想想大闹火锅店的那些糟心事儿吧,分手之后真要能做成朋友,那一定是因为当初爱得不够,所以伤得没那么深。比如说,我和江城。
走着走着,才发现半夏居然没有跟上来。我回头,见她还愣愣地站在小巷口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像一把小锁。
我走过去拉了她一把:“怎么啦?”
半夏闷闷地说:“姐,你说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给路飞五百八十块钱呢?”
我算是服了余半夏了,真不愧是生意人余长安的女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看清楚刚才路飞拿到的钱数,并且精确到十位数。
“大概是朋友之类借还钱什么的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不以为意。
“不对呀。”半夏的神态有些焦急起来,“大学在一起三年多,路飞的朋友我都认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再说了,姐,你注意到没有,刚才那个男人骨瘦如柴,面色苍白,黑眼圈深陷,头发油腻腻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是,那年轻男人一看就是一副长期没有生活在太阳光底下的萎靡样子,再加上他和路飞那颇为秘密地交谈姿态……
“路飞该不会是想挣钱想疯了,在偷偷贩毒吧?”我一时口快,忍不住惊呼起来。
半夏伸手掩住我的嘴:“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
我有些委屈:“是你暗示我往那个方向想的。”
半夏白了我一眼:“贩毒倒是不至于,路飞这人我最清楚,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不过他刚才那样子挺心虚的,我看他八成是为了挣钱在干着什么不太见得光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可算是把路飞给逼上梁山了,余半夏同学。”我悠悠地说。
“他爱干嘛干嘛,关我什么事?”半夏有些心虚地狡辩着。
“你当时不就是因为人家没本事没工作成天只会玩儿游戏挣不了钱才一脚把人给揣了的吗?”我故意凶巴巴的,说得很严重的样子。
果然,半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我当时也就只是想激他一下,没有任何别的意思。看着他生活得那么空虚我都急死了,这不全都是为他将来好吗?他怎么那么傻啊,该不会真的……”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我连忙制止她:“别在我跟前演戏了啊,二十多年姐妹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半夏不说话,依然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我,像一只可怜的小哈巴狗。
我叹了口气,败下阵来:“行了行了,我去帮你打听吧,真受不了你。”
半夏开心地挽住我手臂:“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好什么好,每次有事摆平不了的时候,才想得起我的好来。现在我又该怎么样去问路飞呢?难道直截了当地走到他面前:“喂,你刚才跟人偷偷交易的情形已经被我们发现了,老实交代,干的什么勾当?”要是真这样的话,路飞也许看在半夏的面子上不会直接揍我,但铁定是不会搭理我的。
正想着该怎样拐弯抹角却又正中一语中的地套出路飞的话来,电话却突然响了。
我看着朱砂的名字在手机上闪了半天,估摸着再不接该挂了,才解气地按下接听键,慢悠悠地说:“喂,我是没心没肺小姐啊,请问你找谁?”
“姐,别闹啦!”那头的朱砂听起来好似打蔫的茄子,“我和邱展堂被银行保安抓起来了,你来一趟吧。”
“你俩干啥坏事了?”我大惊失色,脑海中迅速把所有打劫银行的类型片都过了一遍。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儿都不遵纪守法地好好活着,非要折腾出些事儿来才高兴。
“你来了再细说。”朱砂无精打采地报了地点,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一把拽过半夏的胳膊:“走!”
“干嘛去啊,你还没找路飞问明白呢。”半夏仍然不死心地盯着那个网吧门口。
“朱砂出事儿了。”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好之后急急跟司机说,“长寿路中段那家银行,师傅麻烦你快点,我们赶时间。”
被我塞进车里的半夏一下子停住了整理衣服的动作,眼睛睁得圆圆地,看了出租车司机一眼,然后把嘴凑到我耳边悄悄地问:“她抢银行了?”
看吧,不只我一个人会这样,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朱砂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