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一语中的,若论起军事还真不是赵泽的强项,关于古代各大战役的故事书他倒是看了不少,真正的兵书他可没什么兴趣翻阅,此刻听陈圆圆这般调侃之语,赵泽回头一想才发现他方才那一问确实有失水准,别说在现今战场上,兵力多寡已经不是影响战争胜利的唯一要素,即便在冷兵器时代,除非是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战争的悬念还真的很难把握,古往今来,能将名帅们演绎的一场场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就不在少数。
赵泽脸皮子再厚,此刻也不免发红发烫,毕竟他前天还在人家面前吹嘘过自己如何熟读兵书深通军事,如今那句话还没凉透呢,现下就自己拆穿了自己,一时间赵泽连直视陈圆圆的勇气也没了,偏偏她捉狭的眼神片刻不离其身,生生把一六尺大汉整成了犯了错事的小姑娘般,垂首一侧忸怩不语。
陈圆圆瞧他那番模样,想笑又笑不出来,赵泽那全身上下仿佛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羞愧不安绝不是随便装出来的,眼前这一口道出山海关实际驻兵的男子,偏偏又如被人戳穿了谎言的大男孩般,那种至上而下洋溢出来的真性情,在她看来,实在无法将他和心机深厚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想,陈圆圆顿感释然,只道是赵泽对自己不过是稍有钦慕罢了,并不如之前想像那般不堪,山海关驻兵远没有所报那般充实其实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事,吴三桂号称十万,那三万之数看来也不过是他胡乱猜测而已,看来之前自己只怕是杞人忧天了。
赵泽一眼就能从陈圆圆的脸色转换中看出其中的细微变化,“看来这小妮子对自己的戒心总算是除却了少许”,赵泽心里不由得暗喜,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大男孩表情来哄骗母性泛滥的女子,可是他前世的独门绝技,强悍的国际刑警身份、健硕的外表和坚毅的面孔,突然的像个大男孩般忸怩不安,这种强烈的反差给女人的吸引力却是极为巨大,赵泽使用起来向来是中外通吃,屡试不爽,如今转世而为,神秘冷酷的秘卫首领使用起来,只怕是杀伤力更大,古今通吃了。
“圆圆想来,将军一直留守宫中,专职皇上安危,本来就没有机会出去带兵打仗,虽是武艺高强却是不通兵事倒也没什么。”陈圆圆母性果然开始泛滥,还未等赵泽开口道歉,已经抢先一步替他开脱起来。
赵泽线条分明的脸上,不失时机的显现感激之色,话已至此,赵泽也就不用顾忌所谓的面子了,他装得越无知,偏偏陈圆圆就会越是同情,那么适时的询问真气运用之法就不会显得突兀,这样以来,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感激颜色稍去,赵泽突然悲愤莫名的道:“当时朝局混乱,外有满虏觊觎,内有民变作乱,即便是紫禁城内,死士刺客也是络绎不绝,崇祯皇帝的安危乃在下职责之所在,泽无暇他顾,片刻不敢渎职疏待。古今兵法典籍,能够翻上一遍已属不易,更遑论实战经验了,是以泽虽知个人武艺终只能战百十人耳,能战万人、敌天下的兵法要诀却始终无缘得习。”
此番话说出来倒也不全然作假,两世为人的赵泽,虽然身手均颇为不凡,但受其职业所限,根本就无法彻底的完成自己的使命,无论是前世身为国际刑警意图剔除的世间罪恶,还是重生明朝侍卫后需要保全的崇祯皇帝的性命,赵泽一件也没有成功,此刻回想往日情景,那许许多多明里暗里的国际重犯,有多少是因为背景深厚而动不得的,直到他死在任上,老天爷却更像是戏耍他一般,让他再世为人的时候依旧是无法真正履行自己的职务。
陈圆圆本就俏丽的容颜顿时如花绽放,媚眼儿一白之下,格格笑道:“赵将军也是过于自谦了,昨晚略施小计就挑得李自成的兄弟部队自相残杀,不但没遭当今皇上的惩责,反倒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谋了个大差使,这其中奥妙,连圆圆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望将军指教一二哦?”
陈圆圆这句试探性的询问让赵泽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若是说昨日离间顺军一事,知道的也就是当日参与埋伏的人,对于他们的忠诚赵泽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一个透露就是掉脑袋的事情,至于深夜暗访皇上这等机密大事,只怕除了宫中人透露,唯一的可能就是陈圆圆这边也派人跟踪了。
赵泽木然的望了一会正自悠闲品尝杯中茶水的陈圆圆,心有余悸的道:“不过是些耍耍嘴皮子的下三滥手段罢了,倒叫夫人见笑,夫人洞若观火,在下确实佩服。”
不经意间,两人的谈话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些火花,依赵泽的本意,既然要与陈圆圆通力合作,他本就不想将这种事隐瞒,不过杨虎的部队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一时间也不太想这么快让陈圆圆知道,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陈圆圆在京城的眼线竟然布置的那般周全,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已在人家掌握之中。
一时想来,赵泽不免有些懊恼和气馁,两人之间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毕竟也算是系在一根线上的蚂蚱,陈圆圆这般对他未免也让他一时心寒。
陈圆圆想笑未笑,好整以暇的放下手中茶杯,两眼望着窗外道:“赵将军应当知道,圆圆若是存心不想让将军知道,今日就不会有此一说。”
赵泽情不自禁的竖起耳朵,讪讪道:“在下别无他意,只是有些事儿连在下也没多大把握,若是稍有差池,教他人留心,也怕连累了夫人。”
陈圆圆闻言嗔道:“您老今日这么大排场,骑着高头大马横穿京城,恐怕现在的京城百姓没有人不知道你来吴府吧。”
赵泽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今日只顾着自己快活,倒忘了这档子事来,现在只怕是京城的一条狗也能看出来他跟吴府关系匪浅,也难怪吴家老头子以那般眼神看他。吴家现成一个大美人儿,大顺朝的大将军和总将军为此打得头破血流,最后那位大将军隔天还骑着马耀武扬威的在街头耍酷,然后旁若无人的进入吴府,这事儿只怕再过上一段时间连戏班子里都得演上一出,现在他满口道来怕和陈圆圆扯上关系,也难怪陈圆圆会嗔怒。
陈圆圆气鼓鼓的脸蛋和粉嘟嘟的嘴唇着实好看,赵泽却是不敢多瞧,低着头再次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般道:“那个,那个……其实我是无心的,今天骑马一时忘形,这才绕着你府上多转了几个圈子。”
“你还说……”陈圆圆得理不饶人,鼓着腮帮子继续道,“那你也不用让你的侍卫举着一面赵字大旗在吴府门口耀武扬威的显摆吧!”
“啊!”赵泽一听之下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钻,那帮兔崽子们,自己不是多番告诫让他们不要声张吗,居然还搞出这种事来,整一面赵字大旗?这下可好,赵大将军盘踞吴府,霸占良家妇女的名头他是怎么也摆脱不了了,若是传到公主耳朵里……赵泽不禁想起昨日那当头冷水,房内温度虽高却也如陷冰窖般,连连打了几个冷颤,也不管还有什么事情没跟陈圆圆交待,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跑。
陈圆圆起身想要阻止,哪知赵泽身形矫健,几步就窜到门前,门儿一拉,眼前陡现一张绝美而熟悉的脸来。
“长……长平公主!”赵泽如白日雷轰,呆在原地木讷的瞪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绝世容颜,半饷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