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杜勋惨死北京城内,李过雷霆大怒之后,五城兵马司就没有一个能安心在衙门里端坐享福的。
五城兵马司名为专理“刑名盗贼”,但要这群实际上只懂带兵打仗的将领去侦察破案,只怕终归是扯上一大批冤假错案,也难以查出蛛丝马迹。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韩杰,脸倒不大,甚至有些尖,却是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他刚刚照着“细作”情报抓了一批人,无奈他不懂刑讯,手下也是一群老大粗,一个不小心,人犯还没有画字签押就一命呜呼了。
眼睁睁看着其他四城兵马司关押了一批批业已招供的人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韩杰也开始慌了,他拿着南城地图,细长的食指依着自己管辖的范围一家一家的划拉着,愁眉苦脸思索了良久也不知从何处下刀,毕竟如果闹的太凶,他这个小指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韩爷。”韩杰皱着眉头,正要唤来管家给茶杯里添茶,外面的副指挥却是等不及先呼唤起来了。
韩杰应了一声,那副指挥进得屋来,不等他询问便在耳边低语了一番,韩杰先是一愣,最后眯起眼睛一扯他的衣襟道:“你是听谁说的?”
这名副指挥原来就是韩杰的亲信属下,韩杰对他虽是信任无比,但刚才那番情报未免太过令他吃惊,是以一时也不大敢相信,
副指挥狞笑道:“皇上下旨不许骚扰周府,他冯阳却不顾圣旨三番二次前去,据说今日却突然将分发的饷银悉数奉上,想必是想来个先礼后兵吧,这周府可是咱南城唯一的一块大肥肉,冯阳跟着刘总将军抄了京城大多的大户,早就富得流油,如今却是对咱们地界的周府也打起了主意,谁不知道他周奎可是咱们的摇钱树,韩大人刚走马上任南城兵马司这会,那老家伙送来的银子就有个千儿八百的,以后咱还得指望从他那多捞点油水,可他冯阳偏偏就把脏手伸到周府去了,他可是完全没把韩大人放在眼里啊。”
韩杰努了努嘴道:“他不过是送了些银子上门,毕竟前明的皇子和公主尚借宿在那里,谅那小子也不敢。”
副指挥见状却阴笑道:“我的韩都尉韩大人,谁不知道他冯阳是刘总将军的亲信,我看他冯阳恐怕是想将周府的人财全部给收咯。”
韩杰脸色一冷,自打他的部队被分派到这南城兵马司当差,能捞的油水就比外面奉旨抄家的部队少多了,他还算好的,南城地界周府的周奎颇为识相,昨日刚送来大批银子孝敬,若是连他也被端了,恐怕他这个南城兵马司指挥,连将来走马章台的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韩杰恼怒之下,脸皮子扯了扯,将杯底最后的一点茶水送进了口里,继而无奈的道:“冯阳那小子有刘总将军撑腰,恐怕送上周府的银子有诈,他到时候寻个理由端了周府,咱们没凭没据的,又能如何?”
那名副指挥闻言却是自信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与韩杰面前。
韩杰愣了愣,拿起书信瞧了瞧,只见封皮落款写着周奎二字,心里顿时明镜一般,细细将那书信拆了开来。
“南城兵马司府韩公敬启,今闻宣府监军杜勋惨遭逆贼伏杀,全府上下无不惶恐,草民常闻韩公乃当世名将,忧心甚慰,敬望韩公能同所部来我府中做客,把酒畅谈,教那宵小鼠辈畏怯……”
“哈哈。”韩杰一边大笑一边将书信收入怀中,“周奎到识实务,冯阳那厮若论领兵打仗,在老子面前确也不过是宵小鼠辈罢了。”
“大人英明。”副指挥连忙跪地道,“大人准备何时派兵驻守周府,咱们也好借机狠狠敲诈一番。”
“不急不急”韩杰摆了摆手,细长的眼缝透出一丝寒芒,“若是早些去了,老子反倒怕他冯阳不敢来了,到时候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你派几个兄弟多多留意冯阳的动向,他一旦动兵,咱们就先一步过去,也好给冯阳敬杯酒嘛。”
“只是。”副指挥有些犹豫的道,“据这信上所说,冯阳送去周府的银饷,恐怕是他动兵的借口,到时候若是去晚了……”
韩杰冷笑两声道:“这周奎总算在咱南城地界,周府这么大块肥肉,岂是他一人能够吃得下的,冯阳那小子若是借口抄家,咱们的兵马在那摆着,他周府就算谋反怎么着也该轮到南城兵马司来查抄,若是他不提此事,咱们也没白走这一趟,周奎那老家伙逃过一劫,还不眼巴巴的奉上银子?”
副指挥顿时眉开眼笑道:“韩大人妙计,小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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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多拿在赵泽的撺掇下,此刻可是成了大忙人,刚刚从南城兵马司衙门走了出来,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冯阳军营的驻地,中途则是回了周府跟赵泽报了个信。
赵泽望着急匆匆奔出门外的马多拿,微微一笑,他匆匆吩咐了一个周府下人,将朱慈炯和两个公主唤了出来。
长平牵着昭仁的小手,望向赵泽时狠狠的瞪了一眼,昭仁却是对他颇为喜欢,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便让赵泽抱抱。
赵泽心里一暖,一把抱起昭仁,磨磨蹭蹭的走到长平旁边,意欲牵起他的小手,噘着小嘴的长平先是一番躲闪,见府内几名侍卫还在,这才甚不情愿的让他如了心愿。
朱慈炯望向赵泽时,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不过最后还是被冷傲所替代,依着两人之前的计策,他瞧也不瞧赵泽,傲气十足,一脸皇子威严不可轻渎的样子。
赵泽一手抱着昭仁,一手拉着长平柔软的小手,心里那个美,几乎便想娘子娘子的朝长平叫唤了。
周府的两顶小轿已经停在了门口,赵泽在长平耳边细声叮咛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小手,将昭仁送入她的怀中。
“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用这面金牌保护自己。”赵泽取出怀中“圣令”,递与忧心忡忡的长平,最后亲切的叮嘱一番道。
“你也小心。”长平轻咬樱唇,俏目闪出几点泪花,嗫嚅道。
赵泽意气风发的说了一句“娘子放心,你夫君吉人自有天相。”,然后一脸后怕的等着长平责骂,哪知长平却是展颜一笑,拉下了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