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见赵泽吃瘪,垂头丧气的意欲离去,心里一时高兴也懒得追究。男人之间的仇恨,往往在一个女人的选择中顷刻予以宣泄或聚结。
赵泽虽强压妒火,想像个男人般走得坚决潇洒,无奈陈圆圆媚眼如丝,不时在其眼前飘过,纠缠不休。
“赵公子且慢。”陈圆圆一声挽留,还是以公子相称,赵泽听在耳里如仙音现世,一时心花怒放,下意识的以为刘宗敏以吴家老小相胁迫,这才勉强相从,顿时止步转身,怒目望向刘宗敏。
赵泽正气凛然的道:“吴夫人,莫非刘将军以吴府全家性命相胁迫,方才这般委曲求全,吴夫人放心,赵泽身负皇命,必当一力保全,夫人大可不必……”
陈圆圆娇笑出声打断赵泽,斜睨了一眼刘宗敏道:“赵公子,您误会啦,刘将军对吴家一直以礼相待,吴家和妾身都对刘将军感激不尽,妾身的相公吴三桂远赴宁远,千里相隔足有数年,早已忘却妾身和这吴家上下了。”
陈圆圆说到和吴三桂的分离,眼中丝毫没有伤感神色,赵泽不禁大为感慨,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莫非身为江南名妓的陈圆圆真是这般丝毫不念旧情,只知贪图权贵?
赵泽此刻再看着媚眼如丝的陈圆圆,却已大不如从前那般揪心,不禁感慨出声,朝刘宗敏跪拜叩首道:“原来如此,在下错怪刘将军了,赵某在这里叩首赔罪。”
一代绝世奇女,后世尊为秦淮八艳之首的陈圆圆着实让赵泽无比失望,不过他能理解,在他以前所处的社会里,自命清纯的玉女委身给肥头大耳的巨商更是稀松平常,如今时逢乱世,一介红颜能保命已是不错,哪管对方相貌。
“哈哈哈。”刘宗敏畅怀大笑,比之打了胜仗还要高兴,两眼看也不看赵泽,正欲携美离去,陈圆圆却是停住了脚步。
“不过赵公子说刘将军勉强奴家,也确实有此一说!”陈圆圆俏脸突沉,转身朝赵泽道,“赵公子能否帮奴家一个忙。”
赵泽以为又有变故,心中暗喜道:“吴夫人若有为难之处,赵泽自当全力而为。”
刘宗敏闻言和众手下皆是一愣,搞不懂陈圆圆在玩什么把戏。
陈圆圆柳眉轻挑,掂起小脚伸出修长的食指轻点了一下刘宗敏的额头,美目却是不忘看着赵泽,嗔笑道:“你个死色鬼,奴家说了,今日就在吴府过夜,明日也好作个道别。你偏生不肯,既不肯明媒正娶,连个轿子也不雇,心急着要拉奴家今日过门,这不算勉强么?赵公子就替奴家说说情嘛。”
陈圆圆言语慵懒,光是随便听听就让人起了色心悸动,赵泽好不容易腾出的一点希望火花却似被猛然泼上了一盆冷水,自以为陈圆圆百般捉弄自己,赵泽也懒得搭腔,干脆转身就走。
刘宗敏却是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点头道:“圆圆说得也是,本侯今日便听你的,在这府中过夜。”
“你们几个,给老子好好守着,再别让一些醋气冲天的混小子胡乱前来捣乱!”刘宗敏转身欲进吴府,牵着陈圆圆柔软的小手,正欲越过门槛时,最后时刻也不忘损一下已经走出几步之遥的赵泽,转过头来厉声喝道。
“属下遵命!”整齐划一的应和,声威震天,听在赵泽耳朵里直如尖刀般。
赵泽摇摇头,一脸无奈的向外走去。
现在他还能去哪里,赵泽望着北京城陌生的砖砖瓦瓦、城墙院落,忽然很是失落,就好像他前世完成了一次抓捕任务般,仿佛失去了方向的海中孤舟。
赵泽漫无目的的在京城街巷中四处晃悠,肚皮渐饿,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一点银子,觉得应该够付一碗面条,便走到一个面摊上,要了一碗面条便狼吞虎咽起来。
古时没有味精这样的调料品,街边小摊所备调料也不多,面条吃起来很是清淡,只是赵泽从昨日到现在也就吃了点干娘而已,吃得却是极香。
其实如果让人知道眼前坐在这路边小摊大吞面条的人是一名侯爷的话,大概都要惊骇失色,唯恐避让不及坐到赵泽身边坏了规矩,恐怕下面条的厨子也会丢下摊子跑人。
赵泽原来的一身打扮却是个前明侍卫,此刻既入大顺,李自成难免要重新给订做一套官服,一时半会却也做不好,李自成见赵泽身材跟自己颇为相似,便随意给了他几件刚刚订做,他准备用来微服私访的便衣。
毕竟是皇上赏赐,一般人得了还不贡在香台上整日磕头拜礼,哪知赵泽身手利落的直接穿到了身上,连声称赞合身,如此豪爽行事、不拘繁礼偏偏还得了李自成的赏识。
李自成跟原来老营的将士一直都是不分贵贱兄弟相称,西安称王后,牛金星宋献策等人多方劝谏,这才让他有了君臣纲属有别之感,而且立刻便陶醉其中,除了刘宗敏能在他身边大大咧咧以外,其他臣子若是轻易冒犯,李自成便勃然大怒,此刻李自成忽然转了性子,让赵泽成了第二个刘宗敏,牛金星等人不免大跌眼镜。
一身便衣的赵泽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碗面条,原本心里窝着的一肚子气此刻爽快的散尽了,浑然又觉得肚饿,忙不迭的再要了一碗。
下面条的厨子喜笑颜开的端来第二碗,如今朝代更迭,外出游商不多,京城本地人则大多也窝在家里自己生火烧饭,这面摊的生意着实好不起来,便稍微抬起了价钱,赵泽一人吃两人份,那厨子怎能不喜。
“师傅,来两碗牛肉面!”随着一声轻唤,面摊上又多了两人坐了下来,厨子知道赵泽开了先河,首先若无其事的坐下来吃面,让原本也想上来吃上两口却惴惴不安的其他路人也跟了上来。
“好咧,两位客官慢等,马上就好,京城正宗的兰家牛肉面!”厨子一时高兴,平日做生意时惯常的吆喝也喊了出来,赵泽留了心,连忙也唤来厨子把自己这碗也换成了他的招牌牛肉面。
“杨兄,听说今日连吴府也遭了殃!”两人刚一坐下,其中一名约莫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便开了腔。
另一年龄稍长的中年人接口道:“唉,最近的张家,黄家,哪个大户没有遭殃,可惜了,那个陈氏,平日贤良淑德的孝顺公婆公母,结果还没等到吴将军回来,便……唉。”
“吃面吧两位客官。”端来面条的厨子见他们商议此事,连忙出声道,“这嘴巴,还得管严实点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惹来祸端。”那厨子说完,斜着眼睛朝赵泽的方向示意了几番。
面目俊朗的赵泽,一身气派毕竟不同凡人,那厨子好意提醒之下,两人顿时埋首吃饭,再不言语。
赵泽起先听两人谈起吴府便留了心,此刻听他说起“贤淑”之名赫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两人面前,一拍桌子大声道:“陈氏可是指陈圆圆,她贤良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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