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身随意至,却还是比陆压慢了一步,不由得暗道这个“磨蹭先生”今天果真不大对头。等他赶到女娲宫门前的时候,陆压已经不见了。姜望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进去,就听见陆压在里面说道:“姜望,你也进来吧。”
姜望连忙穿过女娲宫的大门钻了进去,又用神识搜索了一下陆压的元神,发觉他正和另一道无比充盈的元神在一起,连忙又寻了过去,却发觉陆压和另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老者站在女娲宫的丹室里,而原本应该在这里为自己炼制炉鼎的灵姬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姜望感觉到那道空前强大的元神就是来自这老者的,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却无法从他的长相和打扮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老者既不像陆压真身那样好看得简直不像人,也不像他的徒弟甚至徒孙们那样仙风道骨,甚至连陆压化身的红袍道人那点古怪劲儿都没有。如果不是这位老者还穿着一身古色古香的长袍,恐怕看起来就会跟姜望原来租的那座破公寓楼底下那位看自行车的老大爷差不多,绝对是过眼就会想不起来的类型。
陆压一见姜望,便对他说道:“小子,快过来拜见你的师祖。”
姜望听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者竟是老子、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师父鸿钧老祖!难怪元神这么强大了。他顾不上多想便朝那老者拜了下去,口称“师祖”。
鸿钧老祖打量了姜望两眼,一挥衣袖将他托了起来,又朝陆压说道:“这就是元始交托给你的那个小徒弟?”陆压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为了他,女娲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
姜望听得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女娲娘娘她怎么了?说起来自从我来这里修炼起,似乎就没有见到过她呢。”陆压叹了一口气,又抬手指了指丹室里那座足有几层楼高、上面镌着“补天炉”几个字的大丹鼎。
姜望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说道:“你是说女娲娘娘在这补天炉里?”陆压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姜望忍不住跳起来大叫道:“里面正炼着的不是我的身体吗?难道女娲娘娘想把她自己炼到我身体里去?!”
陆压瞪了姜望一眼,斥道:“不要胡说!女娲是上古女神,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合体?她是在丹炉里头,以自己的元神之火来修炼你的真身。”
姜望傻愣愣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吗?”陆压忍无可忍地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骂道:“女娲正在历劫之期,却使出这样极其耗损元神的炼制之法,会让她有性命之忧的!”
姜望伸手护住脑袋,反问道:“既然这么危险,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四面都是山,不是到处都有现成的柴火吗?”
“你!”陆压眼看着就要气炸了。姜望却机灵地一个闪身,藏到了鸿钧老祖的背后,还大喊道:“师祖救我!”
鸿钧老祖忍不住呵呵一笑道:“看来我这小徒孙倒是个有趣之人。”
陆压见鸿钧老祖颇有护短之意,便又哼了一声说道:“早知道这小子会带来这么多麻烦事,当初无论女娲和你的徒弟元始怎么拜托我,我也不会把他领上山来的。如今可好,一不小心连女娲都要折进去了。”
鸿钧老祖闻言便露出审慎的表情说道:“不瞒你说,我今日正为此事而来。女娲她命中原该有这一劫,眼下她也不过是应劫行事而已,而且她化劫的关键,还在我的这个小徒孙身上。”
陆压低下头,又掐指算了算,方才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果真如此。难怪女娲对他总是另眼相看了。原来前世还有这段孽缘。”
姜望听得一头雾水,连忙从鸿钧老祖身后探出一个头来,问道:“我统共就见过女娲娘娘一面,能和她有什么孽缘?”
陆压不说话,却朝鸿钧老祖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他们二人竟合力把姜望抓住了,并且在他来得及发出抗议之前,就打开那座补天炉的炉口,又把姜望扔了进去。
姜望只觉得身体如同坐过山车一般急剧坠落,吓得闭上了眼睛,并且咬紧牙关等待着落地时的剧痛。不想他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那阵预期中的撞击所带来的疼痛感也没有出现。他定了定神之后,不禁哑然失笑。眼下他是灵体,而补天炉却是实体,就算撞上了也不过是正负抵消,何来疼痛一说?
姜望这才定下心来,又睁大眼睛打量了四周一遍,发觉这是一个类似于异空间的地方,并且不像自己想像当中的那么黑暗,而是充满了五颜六色的流光,有一点像姜望以前收集过的一组极光的照片。他顺着微光当中唯一的那条小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终于看见前面传来一阵橘黄色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姜望一看见这橘黄色的光芒,就觉得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之感来,仿佛很久以前他就曾经在这里待过,甚至还从中汲取过养分,以至于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那团温暖的光芒了。可是真等他触手就能摸到那团光芒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急切的声音说道:“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姜望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随即却又忍不住想去触碰那团光芒,而且心里只觉得对那团光芒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最后竟无法自制地伸出了手。
那团橘红色的的光芒随着姜望的动作抖动了一下,随即竟传出一个明显属于女子的喘气声。姜望只觉得心醉神迷,竟无意识地张开了双手去拥抱那团光芒。那个女子的喘气声立刻变得急切了起来,过不多久之后竟变作了一阵呻吟之声,似乎发出这声音的女子正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姜望被这饱含痛苦的声音震得神志一清,立刻松开手退回了原地,却见那团橘黄色的光芒渐渐变成了血红色,一个通体发出淡青色的圆球却慢慢地从那团红光里被吐了出来。姜望眼见那圆球就要落地,便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来接住了,好奇地打量了两眼之后,只觉那个圆球里的淡青色光芒似乎也有生命一般,正在和自己对望似的,一时间竟看住了。
这时姜望身前那团红光的颜色却在渐渐褪去,最后变成了一小团银白色的光芒。姜望正觉得这种颜色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时,那团银白色光芒却凝缩成了一条同色的小蛇,而姜望一见到那条小蛇身上的某道伤痕,几乎立刻就确定:这是灵姬的化身!
想到这里,姜望立刻催动神识在炉鼎里搜索了一遍,然后不出意外地没有再发现其他人的元神。他心里虽然早有怀疑,但是直至此时方才确定:灵姬就是他曾经在玉虚宫里见到过的女娲娘娘!至于女娲为何一会以灵姬的面目,一会又以蛇身与他相见,其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炉鼎里的世界却似乎因为失去了某种支撑,变得天摇地动了起来。姜望知道这可能和自己怀里的女娲化身和那个淡青色圆球有关,便急于找出离开这里的出路。奈何他现在是元神状态,根本就无法突破那层实有的鼎壁把女娲带出去,而身体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那股世界即将坍塌的压迫感。
姜望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见那个曾经响起过的女声说道:“你还等什么?快些与你的炉鼎合体!”
姜望一边伸手护着女娲的化身,一边急问道:“我的炉鼎在哪里?”女娲的声音甚至更紧迫地说道:“就在你手里,快!就是那个……!”
这时一块不知是什么的碎片砸落下来,直接透过姜望的手砸到了女娲化身的那条小蛇身上,疼得那条小蛇全身都在震颤。姜望见状再不迟疑,也不管三七十二一,就把那颗淡青色的圆球胡乱往自己的胸口处一塞。
一道淡青色的闪电之后,姜望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自己的双脚踏踏实实地踩上了脚下的地面。他顾不上体验这种重新拥有了肉身的快感,第一反应是拾起了地上的那条小蛇,又捏了一个飞行诀往补天炉口飞去,一路上避开了无数飞旋着袭来的碎片,不由得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等快飞到补天炉口的时候,姜望却近乎绝望地发现,那个地方竟然被封得死死地,连一丝外面的空气都感觉不到。姜望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又听见女娲在怀里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体,可以直接撞开补天炉的封口了。”
姜望听得愣了一下。他还在补天炉外面的时候,就目测过那个炉顶的厚度,少说也有几块装甲车的外壳摞起来那么厚,而且还不知道是由何种坚固的金属铸成。此时女娲竟要他以血肉之躯去撞开那炉顶。他会不会撞得头破血流甚至脑浆迸出而死?
这时补天炉里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而姜望却明显地感觉到女娲的气息在飞快地衰弱下去。他伸手摸了摸小蛇身上的那道伤痕,突然大吼一声朝补天炉顶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