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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礼训家仆,凤姐示好。(已修)

“老太太让给姑娘送的点心。”

“谢谢姐姐亲自送来。”

艨朦胧胧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象是紫鹃琥珀的声音。林带玉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天已大亮了。晨暮通过外间银红软烟罗纱窗丝丝缕缕的射进来,射到螺钿梳妆台上,射到靠里墙的嵌玉红木大衣柜上,射到水粉绸绫的帐子上,她怔了怔,再次有梦境的错觉。

“姑娘,你醒了?”紫鹃轻轻进来了,又回头对外面的小丫头说,“预备水,姑娘醒了。”说着一面走到衣柜旁,问,“姑娘,今天穿哪件衣裳?”“有没有紫色的?”她还惦记着昨天穿在裙子外面的紫色围巾,那是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

说完就穿着睡衣跳下床走到衣柜前,不过五六步。

“姑娘,仔细冻着!”就手给林带玉拿了一件大褂披上。

“有没有新做的或没穿过的?”林带玉小心的问,医生的洁癖发作了。

“姑娘忘了,这几件都是。”

林带玉在一堆锦缎里好一阵挑,方选了一件崭新的紫红纱锈白花掐腰薄袄,同样的裤子,又随意拿了一件奶白色夹坎肩,一件贵妃色洋诌裙。

刚穿好衣服,春纤端过来了一盆热水,林带玉边洗脸边想,哎,这样洗一遍哪能干净?香胰子也并不好用,远顶不上大米皂,随意洗了几把,感觉不甚清爽,就说,“再端一盆水来,不要那么热。”又用干净水冲了一遍脸才觉得好些了,拿绣花毛巾撮干脸,再勉强用青盐擦了牙(感觉一点也不好),紫鹃要给我梳头,我有些不习惯,把她推开,自己麻利的几下扎了个马尾辩。重新洗了手(洁癖!),正对着梳妆台上的林林总总的胭脂膏子香粉等发愁,习惯用的柔肤水润肤露一样也没有,外面小丫头来报信,“琏二奶奶来了!”一语未了,就听见风姐高声道,“我来看妹妹来了,妹妹可大好了?”

林带玉正要迎出去,刻丝弹墨的门帘子早被掀起来了,一个清俊的十八九岁女孩提着帘子一角,风姐满脸堆笑的进来了。

只见她:身穿缕金掐银月黄小绫袄,外罩五彩添花莲青色灰鼠褂,下着石榴红花裙,身段格外苗条,眼波一转,朱唇轻启,好一个厉害风骚人儿!

“二嫂子请坐。”

“哎呀姑娘真是大好了!老太太,太太心疼妹妹,特特的叫我来看看妹妹,我说妹妹是合该有福的,这次身子大好了,更该好好调养调养了!”又叫,“平儿来!”

一时平儿拿着个锦盒进来了,风姐又笑说,“这是我哥哥给送过来的,一样儿是虫草,一样是老参,我没舍得吃,竟都给妹妹罢。”

自从王熙凤进来,林带玉就觉得眼晕,这会儿见她礼物送的有些重,连忙谨慎的说,“这么贵的好东西,妹妹受不起。”

“妹妹别谦虚,你是老祖宗心尖上的人物,还受不起?姑娘快收着。”

“谢谢。”

王熙凤却也再没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她左看右看,林带玉被她看得有些毛了,便说,“紫鹃,这半天了怎么不倒杯好茶给二奶奶喝?”

倒茶就是送客的意思了,王熙凤不肯自讨没趣,立马说,“妹妹别忙了,我事儿多,这就走了。”说完站起身,令,“平儿走!”林带玉站起来要往外送,风姐笑着把她按下了,“妹妹好生养着,外面冷不用送。”就一溜风的走了。

“姑娘,这东西放在那里好?”紫鹃拿起锦盒说。

“先别放,你拿过来我看看。”

林带玉重又仔细看过,参是参片,看着是上好的,虫草是粉,这就不好说了。不过人参是大热之物,也不适宜日常吃。

“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吧,”她对紫鹃说,又压低了声音说,“这两样我看着成色不好,随便送人好了。”

谁知紫鹃也压低了声音对林带玉说,“昨晚,他们没拜成亲,后来宝玉犯了病了,谁也不理,硬不让宝姑娘进门,宝姑娘也生气了,谁劝都不中用,竟又坐上轿子走了。姨太太当场给气昏了。老太太没有法子,只得任她们去了。听前头说,老爷正愁着如何给姨太太府上交代呢。听说要写休书,只是早晚的事儿.”

林带玉没理她的茬,不用说,昨天晚上她没看到的事儿琥珀全都告诉了紫鹃,恐怕还会添油加醋!哎,没办法啊没办法,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况且还是一群闲女人!看来还要有个防备,便对紫鹃说,“你去把春纤,雪雁,王嬷嬷都叫进来。”彼时她们正在院子里和几个粗使丫头晾晒东西,有说有笑。见紫鹃叫,忙都跑进来。

林带玉走到外间让她们坐下,看看大概有十几人,心想真是人力浪费啊。又让雪雁给各位倒茶,王嬷嬷大概有五十岁,笑着说,“姑娘这样客气,什么事,姑娘说了,我们去办就是。”

林带玉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由的仔细看了她一眼,粗眉深眼窝儿,右眼下一颗泪痣,有些苦瓜相,倒是个痛快人。她朝大家笑了笑,说,“大家都知道,我家原不是这里,虽是老太太满心的照顾,但人多嘴杂,还是少惹事的好,你们在外处都不许乱说话,乱传,特别是咱们院里的事儿,外头有了事儿也不许瞒着,我素日待你们不薄,大家要记在心里。倘若被我发现了,就是一点错,也别怪我狠心。”说完我又叫紫鹃把几吊钱拿来散给大家。

看样子,外面的这两间房子兼做了客厅,起居室,书房。连接里屋的墙上放了个窄窄的紫檀架,不过是个虚设,并无精巧玩意。居中设了红木案几,靠里设了个小小木便塌,上铺着红色猩猩毡,大概作用类似现代的沙发,旁边还摆了几把小巧的雕花坐椅。最右面的墙上放着一个大红木书架,满是累累的书,下面设着一张紫漆书桌,桌上放着纸墨笔砚,又有一个荷花叶玉石笔洗,玉蟾蜍镇尺稳妥的压在一沓白纸上。

林带玉从椅子上站起来,正预备走过去看那桌子上的稿子,紫鹃又在外面叫了。

“姑娘,外面刚送来配好的丸药来。”

“奥,先放一边吧。”她淡淡的说。随意摸了一把脸,有点发干,是了!早上洗了脸什么也没搽,一来人就混忘了,连忙问紫鹃,“你有柔肤水吗?”

“什么?”

坏了,一下子又说露了嘴,改口道,“有擦脸的水吗?”

“没有,刚制的胭脂膏子姑娘不是最爱用吗?”

哎,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最不喜欢这些脂粉了,好好的,非弄个大花脸有什么好看?

看来这柔肤水只能自己做了。

“紫鹃,”“有,我这就去剪。”紫鹃自屋子里拿了剪子,同另一个小丫头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趁她出门的工夫,林带玉自己倒了水吃了抗结核药,又打开琥珀送来的点心,两样儿,一样儿是花瓣状玫瑰豆沙饼,一样儿是炸的各色奶果子。边吃边翻着书架上的书。

吃饱喝足后,就叫个十二三岁小丫头把屋檐下的胶泥炉子点上,灌了小水壶山泉水,又自己在屋子里一阵乱找,翻出来一个两寸高的瓷瓶也用沸水烫了备用。

约一柱香的工夫,紫鹃回来了,手里拿着好些新鲜玫瑰,我把玫瑰花瓣放进水壶里,煮了约一个时辰,再加了几勺雪脂莲蜂蜜搅匀,冷却后倒进瓷瓶里。

当着小丫头的面,林带玉倒出一些调好的水,仔细擦了手脸。其中一个叫小梅的,约十三四岁,圆眼珠圆鼻头,好奇的说,“姑娘给我倒些用用,我也试试。”说着伸出了一只小手,林带玉就手倒了一些给她,她擦了后说,“润润滑滑的,真好!”众人见了纷纷讨要,她把瓶子交给紫鹃,说,“你们都用了吧,没有冰,过两天就坏了。”

林带玉走进屋,继续翻看书架上的书,看了一会儿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索性站起身,绕到后院,看见虽有泉水自墙外流进,却并不象书上所写,只一小脉水,弱弱细流并无新意,再走到数棵梨树下见花叶全无枝条残败也没什么看头,忽然想起曲径通幽处和沁芳亭,趁着天气大好,不妨去园子里到处逛逛,正要进屋去穿外套,听见前面小丫头叫,“三姑娘来了,快去叫姑娘!”看来今天是真热闹,她心下暗想,这探春最是聪慧过人,说话更要当心,不能让她们看出什么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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