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的空间坐两个人也还宽绰,宝玉兴致很高,殷勤的挑开一侧的帘子,透过纱窗用手指指点点,说是那一家的铺子字画裱的好,那一家卖的玩意儿希奇,又是谁家的府邸就在附近,又有一家扇子铺,那一家酒坊出的好酒,等等不一一赘述。
也许是被关在府里久了,带玉觉得心情爽朗,空气中更是弥漫着复杂的花香,酒香,茶香,米香,诱人的包子香,她大口的呼吸着,在几百年前陌生的大街上找到了些须凡尘温暖的气息。
虽然没有平坦的柏油马路,但就自然的美观角度而言,青石板路似乎更胜一筹。
拐过了两个路口,车子驶过西直门,渐渐是满目繁华景象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只是路上没有分出机动道和人行道,今天又是庙会,不免拥挤起来了,车子不得不减速了,及至到了闹市口的外街,更是几乎走不动了。
带玉对宝玉说,“还不如咱们下来步行快些。”一时吩咐茗烟李贵把马车停在街边,二人方才下了车。
虽然人多,入口街面并不甚宽,他们随着人流拥着往里走,李贵在最前面开路,且一手扶着宝玉,宝玉另一只手拉着带玉,茗烟断后。
如此走了一百多米,进了市场里面倒不象先前挤了。
带玉一把摔开宝玉的手,且边走边逛,真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唱小戏的,说书的,耍杂耍的,卖字画的,吹糖人的,捏面人的,拉二胡的,又有一溜子铺子,专卖竹根雕的小玩意等。
带玉花了十文买了个小竹条编的花篮,一时又走到一溜卖小吃的,各种各样的香气搀杂在一起,再加上门口的店小二热热闹闹的吆喝声,她笑了笑,悄声与宝玉说,“不如咱们过去尝尝?走了这半日也有些饥了。”
李贵听到她的话忙阻止道,“断乎使不得!外头的东西不干净,吃坏了肚子不是玩的!”
这也太小心了!带玉反驳道,“这么些人吃,难道都能吃坏了肚子不成?倘若如此,这铺子也不是开一天两天了,只怕如今早没人来吃了!”
说完也不理论他三人,且大步走进一个点心铺。
三人也只得跟着她进来,找了靠里的桌子坐下,带玉吩咐小二来四碗炒肝儿,再来两屉翡翠烧麦,自顾自大吃起来,宝玉见了也跟着吃,一时茗烟也忍不住了,只有李贵在那里跺脚叹气,欲加阻止,不多时饱肚出来,再接着闲逛。
带玉正聚精会神的蹲在一个地摊上看竹子字画,旁边的人忽然冲撞了她几下,几欲把我挤在地上,费力的站起身来,发现人群一片骚乱,纷纷向别处躲去,人们退去的空隙里,不知何时已闯来两匹野马,上面坐着同样野蛮的家丁样男子,两个人不管不顾,冲撞了很多路人,当真是霸道的很。
她抽身同宝玉等躲到街边,暗自观察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敢大庭广众下如此嚣张。
马匹后面,护送着一顶四抬银顶官轿,带玉连忙悄声问宝玉是何等身份,宝玉贴在我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大概是忠顺王府里的少公子。
果不其然,轿子只行到离我们几步远,一个明显幼稚却又霸道的声音道,“就在这儿停下吧!”
一个小厮扶着,从轿下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公子,国字脸,浓眉细眼,一脸的洋洋得意之态。
带玉一面看一面想想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奸诈之神貌,又有那样一个亲王的老子,日后断不是个善茬儿。
那几个骑马的家丁也已下马,在前面乱吆喝,让行人去别处逛。展眼功夫人已散去大半,但她也没有兴趣再逛了,就说,“咱们也回吧!”
走了十几丈远,正要小心穿过路口,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喊声,似乎是女子的尖细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正是方才卖竹子字画的小摊,两个粗壮的家丁一脸委琐的笑,两只手用力撕扯着摊主的女儿,那女孩吓的一阵呼叫,他父亲跪在一旁苦苦哀求,并未接那银子,却也不敢上前阻拦,那家丁犹说,“我们爷看上你,化二十两纹银买了你,那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走!”
那女孩不过十三四岁,长得秀丽动人,难得的是天生一张伶俐嘴儿,最会招揽生意的,带玉方才觉的有趣,还故意和她多说了几句。
这样的一个好女孩儿,他们竟要强买强占,真真是气人!
带玉忿忿的想着,欲走过去评评理,旁边的李贵拉住,“姑.....,公子使不得,咱们得罪不起,难道忘了,以前因为一个什么琪官闹的府里老爷都有了不是,可别再惹事了,我们跟着的人可担待不起.”
这可怎么办?带玉眼光一扫前面,恰巧一个买刀子的摊子被挤翻了,摊主也不知去向,她连忙蹲下捡起两把柳叶尖刀,递给了茗烟,茗烟双手接过还不知她是何意,带玉挥挥手,指着那两匹暂时弃在一边的野马,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马上,那马倒也没有乱闯,只在距离字画摊约五六十米的地方安静的站着,旁边还有一些无聊的看客。
带玉低声吩咐茗烟穿过旁边的小路去刺那马后立即躲回我们的车里,不要再露面了。
茗烟虽然有些胆子,但也有些分寸,犹豫地说,“这要是被逮住了,可是闯了大祸了,小的不敢去。”
未等向宝玉求情,宝玉就低斥道,“好蠢东西,这点子事也干不出来!妹妹自然是让你悄悄的去,谁让你去闯祸了?”
李贵一听忙说,“爷可不能乱来。”
宝玉变了脸色,啐了一口,道,“你们不去,我亲自去,难道眼看着这么好的女孩被糟蹋了不成?”说着就要夺过茗烟手里的尖刀,茗烟这才慌了,一溜烟的跑走了。
其实,带玉是心里是有些把握才让他去的,茗烟是个机灵人,跑的贼快,这里又乱,谁也不一定能注意到他。
长不过一分钟,我们就看到那边一只马忽然受惊了似的乱跑,另一只也跟在后面,那两个家丁一时方寸大乱,顾不上拉那女孩,且去追马,那少公子不知几句什么,少顷坐上轿子走了。
带玉探头看茗烟早不见了,这小子,还真是干得漂亮!
她三人忙走向字画摊,告诉女孩的父亲,赶紧收摊回家,最好趁城门未关之前出城,那老头一听说刚才是忠顺王府里的少贝勒,更加慌了,只捡了几样东西,和她们道谢后就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