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年的冬天没有上年那么寒冷,时间眨眼间就到了天宝四年的元月。过完了上元节,赏完了灯的大明宫中,喜庆的气氛依然浓厚。
大明宫原名永安宫,龙朔二年时,高宗对大明宫大加修造,并将政治中心移于此。大明宫南部呈长方形,北部呈梯形,以丹凤门、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蓬莱殿、含凉殿、玄武殿为中轴线,左右两侧各建有若干配殿,气势磅礴;其南半部为朝政建筑区,其中三大殿又构成前、中、后三个空间,前为此举行国家盛大庆典的“大朝”;中为设有朝廷各重要机构的“中朝”;后为“内朝”,以紧连后宫的便殿——紫宸殿为主体。
大明宫修建得极其奢华,其中的含元殿,是大明宫中最宏伟的第一大殿,也是当时整个长安城中最宏伟的宫殿。它修建在龙首原上,殿基高四丈多,殿屋修得非常壮丽,站在含元殿前,终南山清晰可见,长安街道尽收眼底,其中建筑木材是由江南山林中精选运来的所谓“择一干于千木”的荆杨之材。为了砍伐这些木料,“操斧斤者万人”,然后“朝泛江汉,夕出河渭”,运至长安,“拥栋为山”。殿前修建了二条平行的斜坡砖石阶道,共长有二十余丈,每遇朝会,群臣即由此两道而上。这两条阶道由丹凤门北望,宛如龙生而垂其尾,极为壮观,故称为龙尾道;殿前东西两侧建有向外延伸的阁楼,东名翔鸾阁,西名栖凤阁;殿阁之间以回廊相互连接,“左翔而右栖凤,翘两阙而为翼,环阿阁以周墀,象龙行之曲直”。含元殿的作用和太极殿相似,它与丹凤门配合是举行“外朝”的地方,每至元正、冬至,皇帝则临此殿听政和举行朝会。所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不过对于官员们来讲,最为荣耀的事情却是能被召人皇帝日常议事的大明宫内衙正殿——紫宸殿,“入阁”与皇帝商议军国大事。紫宸殿为大明宫中的第三大殿,由于入紫宸殿必须经过前宣政殿左右的东西上阁门,故人紫宸殿又称为“入阁”。
此时紫宸殿内,一名身着胸背绣凤池的紫袍,腰系束金玉带,配着十三銙的官员正和一身龙袍,虽然精神依然矍铄,但却明显有些老迈了的玄宗皇帝商讨着。
“陛下,范阳安禄山上表说,奚王李诗前些时已经病死了,他恳请朝廷立在长安的奚王质子李延宠为新奚王。”
“恩,这么没有什么不妥的,就按他的意思去办吧。”
“只是为安抚这新奚王,他在表还中请求朝廷以公主赐婚李延宠……”
“这事你觉得如何?”
“自我朝开国以来,这奚与契丹就与我朝时战时和,要么倒向突厥,骚扰我朝边境,又或是势穷之时投降归附,还数次大败过朝廷的征讨大军,直到有了前些年幽州的张守硅和现在的安禄山,才将他们镇服住。臣以为,为了安抚边境,让边民能安居乐业,陛下宜施天恩,谴公主与之和亲。”
“……那,哪位公主去合适了?”
“臣以为,陛下可择皇室中样貌才行具佳的未婚女子,封为公主……”
“好,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看看选什么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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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温暖的气息已经充斥到了长安的每个角落,惟独此时王家大厅上,王越全身如同腊月天掉到了冰窟窿中,连心尖儿都是凉的。本来他正和胡尘三人以及许忠、许泰、李异等人饮酒聊天,突然菲虹、夜来神色慌忙的闯了进来。王越见状还纳闷,不是说好了自己明天就过南山去,她们怎么现在跑了过来?他心中顿时就感觉有些不妙,不过却依然没有想到菲虹等人会说出一个如青天霹雳般的消息。
“什么?怜芳被封为了公主,赐婚李延宠?”他一把抓住前来向自己报信的菲虹的胳膊,“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消息太突然了,犹如一道惊雷,让王越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之前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居然纯属无用功。
菲虹低着头,俏脸煞白,眼里的泪花打着滚,支支吾吾得将怜芳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王越,以及这件事情她们所知的始末来由又说了一遍。
“她是卫国公主的女儿?那、那……她现在人在哪里?”王越有些不愿意相信菲虹所说的,抓住菲虹胳膊的手上不觉中力气大得惊人,疼得菲虹说不出话来,嘴里忍不住呻吟起来。夜来见状,在一旁小声说道:“怜芳姐姐,现在已经被送到宫里去了,她让我们回来向你报信……”
胡尘等人知道王越和怜芳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后,各人心中也都十分痛惜,但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毕竟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摊得上。
王越神色木然地松开了菲虹,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脑子里一片空白,先是自己和芊芊在一起时,结果自己在山中遇险;现在又是怜芳,结果现在她也要被送去和亲。他不明白这是自己的错,还是老天要耍弄自己……不行,绝不能这样!
“阿郎,咱们闯到宫里去救人吧!”李异在一旁大声道,“大丈夫怎能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娶走呢?我愿跟您一起杀进宫去!”他虽是个汉人,但却是在西域土生土长,受胡人影响颇深,加之他们有过被朝廷出卖过的经历,所以基本上对朝廷就没有什么忠心可言,更谈不上感情;此刻他只知道快意恩仇,王越对他好,他也把自己的这条命给了王越,虽然知道杀进宫去,只有死路一条,也没有任何惧怕。
他这一番话,点醒了王越。王越心中那撕裂般的痛楚顿时也变成了愤怒,只觉得血贯脑门,大声喝道:“对!老子宁为断头鬼,也不为这缩头龟!”说着话,他一脚踢翻了身前的一张长几,几上的酒杯菜肴稀里哗啦撒了一地,把旁边众人吓了一跳,四处躲避飞溅残酒菜汤。
王越站立当场,眼睛充满了血丝,回头环视了一眼众人,狞笑道:“老子本来谁也不想惹,只想好好的过老子的平淡日子,没想到这些王八蛋……这贼老天总是这样捉弄于我!好!好!既然要跟老子来玩,老子就跟你来玩,到时候别说我老子造孽了,把你这鬼天给捅漏!”
他说这番话时,神情激愤,面目狰狞,把周围这群都给吓坏了。胡尘就在他身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猛的一扯他,“小混蛋,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夜来和菲虹也赶紧过来抱住王越,菲虹惨笑道:“小姐就怕你干出什么傻事来,曾在临行前要我转告你,如果你有不测,她也不会独活;她还说、说她即使此去再也不能见到你,但心里绝不会忘了你,要你好生珍重,来生再与你……”
“屁话!”王越此刻哪里听得下这种话,菲虹不说还好,她越说,王越心中这火越大,“怜芳她是傻了么?今生尚不能相守,何谈来世?况且我们两情相悦,一日不见都如隔三秋,我哪能等到来世?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又有几人不是郁郁而死?我又怎能束手坐看她陷入火坑呢?我是一个男儿,是个大丈夫,是可忍,熟不可忍!”
“可是、可是……这是皇命……”菲虹有些没有底气的说道,她知道这时自己说什么都没办法让王越信服。
王越心中也知道这皇命就如同一座大山,压死自己就如同捏死只蚂蚁般。他扭头看了眼身旁的胡尘和身旁的众人,他此刻脑子里面虽然已经完全被怒火占据,但心智依然还很清醒,惨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一定要将怜芳救出来,不过我不会真傻到去闯皇宫!”
胡尘在一旁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王越冷笑道:“哼!我要在送亲的路上将她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