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起突然,帐中虽有数名亲兵,却谁也来不及反应,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头儿被韩石制住。韩石厉声道:“都把刀给我放下,快点!”众亲兵面面相觑,刚愣了一会,那都统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一个个地丢了佩刀。
韩石用目光示意那三个“女真俘虏”没收掉他们的武器,跟着用汉话问那都统道:“你们昨天是不是俘了几十个女真人?他们在哪里?”他相当庆幸这个都统大人说的是汉语,否则这几个女真兵中没有一个会说契丹话的,要是依靠辽兵传译,那岂不是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了?
“没……没有几十,只有二十多个,现在都在营里押着。”那都统惊魂稍定,意识到只有老实回答韩石问题才是对自己最有好处的。
“好,你现在带我过去。”韩石听说阿虎他们还没死,稍微放了点心,冷静地命令道。他不叫那都统派人带俘虏们过来,而是要他带自己过去,那是害怕辽人借此机会集结起来,现在自己的优势不过只是制住了敌人的首领而已,如果对方不顾一切地乱箭齐发,照样还是逃不脱被射成刺猬的下场。
“我只想要他们二十多人,你放了他们,我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韩石见那都统还在犹豫,当下补上一句,手底下又稍微加了点力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辽营里呆得越久,自己就越危险,这一点韩石再清楚不过了。
那都统听说,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带着韩石来到一处营帐前,抬手指着道:“就是这里了。”韩石推了那都统一把,喝道:“你去掀开帐篷!”
韩石个子高大,进这种低矮的帐篷须得略一低头。就在他跟在那都统身后低头钻入的一瞬间,那都统突然整个身子向下缩去,反手一肘捣在韩石的肚子上,痛得韩石手一松,他便趁机伏地滚了开去,叫道:“把他们给我拿下!”
韩石愕然四顾,才发现原来这座根本不是什么关押俘虏的营帐,而是辽兵居住的一顶军帐,里面大约有二十几个辽兵。那都统跑到众辽兵身后,底气立时足了起来,指手画脚地命令部下擒拿这几个入侵者,韩石自不甘束手就擒,与一众女真人拼命抵抗,营帐里一时乱战成一团。
混乱中不知是谁撞翻了帐篷中的羊油灯碗,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登时整个帐篷陷入一团黑暗之中,谁也分不清面前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只是挥刀漫无目的地乱砍。忽听那都统声音发颤地叫道:“住……住手,都住手!”
众辽兵听出主将的声音,有人愕然停手,当即被女真人砍翻在地,余下的见状,更不甘心束手等死,于是竟将那都统的号令置之不理,仍是拿着刀胡乱劈砍。此时外面巡夜的辽兵也已经发现这里不对,报起警来,一时间敌人就像巢穴被袭击的马蜂一样,嗷嗷地喊叫着围了过来。
外面涌入的辽兵手持火把,照亮了整个帐篷,却见那辽兵都统缩在营帐角落瑟瑟发抖,他身后站着一人,一手拎住他后颈,另一手用刀架着他的咽喉,正是韩石无疑。原来韩石在暗中拿住了他,当即用这都统当作盾牌,凭着记忆一路退到角落,逼迫他出声号令所有人停手,不过倒没想到这人威信如此之差,部下竟都不听他的。
此刻局面好歹稳定下来,韩石朝地上躺着的四个女真人望了一眼,但见两个似乎已经死了,另两个似乎只是轻伤,当下道:“你,叫人去把昨天俘虏那二十多个女真人带到这儿来,再给我们预备四十匹快马。我担保不伤你的性命。”
那都统的肚皮血迹斑斑,也不知是伤在了谁的刀下,痛得只咧嘴,一时没顾上回答韩石的问题。韩石恶作剧地屈膝用力一顶他的伤口处,厉声命令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没受伤的几名女真人也都聚到他的身旁来,人人用愤恨的神情瞧着那都统,似乎要一口一口把他撕开来吞下去一样。
那都统惨呼一声,忙不迭地对帐子门口的辽兵喝道:“快去……去把那些人带来,再去牵四十匹马!”竟是照足了韩石吩咐。
韩石这一次再也不肯给他半点机会,牢牢捉着他出了帐篷,拿他当肉盾护着自己,旁的辽兵固然心急,却怕伤及主帅,投鼠忌器地不敢动手。
不一会阿虎迭等二十七名被俘的女真人给辽兵用皮绳牵了来,一见韩石,立时瞪大眼睛,叫道:“韩石,你也给他们抓了来?”
“你倒看清楚谁抓谁!”韩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对身边一个女真兵一努嘴,道:“去解开他们,上马先走。”他打定主意要等全部人安然离开之后再放这都统,只能自己留下来断后了。
众人先后在辽兵虎视眈眈之下打马离去,阿虎迭却不上马,望着韩石道:“韩石,你怎么办?”
“你走,我有办法。”韩石的眼睛死死盯住辽兵都统,他实在怕这混蛋再耍什么花招。不过此刻那都统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两眼像死鱼一样时不时地翻一下白,身子也开始往下出溜,害得韩石还得用力提着他的领子。
“不行,要走就一块走。”阿虎迭执拗地摇头,跨前一步接过韩石手中的短刀抵着那都统咽喉:“你不走我也不走。”其实韩石也不知自己独自留下的话等会该怎么脱身,见阿虎迭如此坚持,当下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道:“那么你先上马,把他抓上去。”阿虎迭依言上马,韩石从马下把那都统送了上去,刀子在两人手里递来递去,始终不曾离开过他的气门要害。
“好,走!”韩石也翻身坐上马背,对那都统道:“你不用怕,我们离开你的营地,自然会放你回来。”说罢,大声冲着辽兵们叫道:“谁敢追赶,就要了你们都统的命!”跟着两腿用力一夹,与阿虎迭一先一后绝尘而去。众辽兵面面相觑,始终不敢动手发难。
跑出不远,胡吐门便带着人迎了上来,韩石至此才算放下了半颗心,催着众人打马速走。又跑出五六里地,阿虎迭确认身后并无追兵,这才拿皮绳把那都统捆在了马上,自己跳下马来,用力在那马屁股后面踢了一脚,大笑道:“滚罢!”马儿吃这一脚,立时夺命奔窜,一时间战马惊嘶声跟那都统的呼救声响成一片,渐渐消失在呼啸的风中了。
阿虎迭对于此次当俘虏的事情显然十分恼火,言谈间很不愿提起,韩石也就不去多问,远远离开了契丹马匪的控制范围之后,便停下来稍微歇息片刻,跟着旋即再次上马,连夜追赶大部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