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静静地散落大地,夏天的夜晚难得的吹着凉爽的风。
一片茂密的瓜地里,搭建着一座简陋的茅草屋,满脸胡茬的老农悠坐在一块石头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时不时砸吧咂吧手上的烟斗,还甚是享受的吐着一朵朵烟圈,老农松散的衣服里露出依旧足够粗壮的胳膊,看得出也有一身不小的力气。
在不远处的瓜地里,两个小小的影子正静悄悄的匍匐在地上。
“天天哥,你看,这个西瓜最大了,肯定会很好吃...”
“嘘!”
影子中个稍大些的少年,长相清秀,皮肤白嫩,面色中带着一丝稚嫩,此时一脸的严肃,正做出禁声的手势。
而另外一个稍小些的少年,虎头虎脑,肤色与前者正好相反,代表健康的小麦色说明他承受过不少阳光的温暖,此时一脸慌张的赶忙的捂住自己的嘴。
瞪了小的一眼,又向不远处老农的方向警惕的盯了一会儿,见老农还是自顾的抽着烟斗,并没什么发现他们的迹象,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一大一小俩小人儿乘着月色,各自悄悄的抱起藏在身下的西瓜朝后挪。
“谁在那边啊…”兴许是听见了什么动静还是怎么了,老汉移开手里的烟斗,朝着人影闪动的方向喊了一句。
俩人儿小小的身子一下僵在那里。
“天天哥,咋办?”小的一动不动,压着声音问。
大的没回答,头也没回,默默听着身后瓜丛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过来。
“快跑。”低声喊了一句,然后小天撒腿就跑了出去。
小的明显愣了一下,顿时就有些慌了,赶忙就跟了上去,边跟着,边下意识的喊了一句“等等我啊,天天哥……”
前面跑着的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边跑边一脸“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是谁自己是谁了吗。
“就不该带你个小扫把星来的!”
“我怎么了啊,还能怪我嘛?!”
边跑两人边争吵起来。
“又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顿时,寒天稚嫩的脸庞,无数道黑线冒了出来……果然被认出来了……
坐在石头上悠悠的抽着烟斗的老农站了起来,依旧在悠悠的抽着烟斗,仿佛刚才骂人的并不是他,嘴角还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你这老混蛋倒是又带出俩小混蛋,哼,不去蹭点酒喝喝,怎么能对得起这两个西瓜,哈哈哈……”
“天天哥,他好像没有追出来哎。”瓜地不远处,虎头虎脑的小扫把星缩在路边的白杨树后,伸头偷偷的瞅着那片瓜丛,一个人都没有。
“出来了,快藏起来!”被叫做天天的少年突然小声喊了一句。
果然,从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影,仔细一看,真的是那个瓜农,手里还提了个包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两人吓得赶忙躲了起来。不过那个人影好像没有发现躲在树后面的俩,径直就走了过去。
“天天哥,他走过去了。”虎子憨憨的说道。
“废话,我也看见了。”天天翻了个白眼,不过却突然打了个颤,“完蛋了,虎子,他肯定又去找爷爷了!”
像是传染的似的,虎子一下坐在了地上,也哭丧起脸,看着老瓜农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家里走去,“这下又完了!”……
唉!要说这两个小鬼,可是出了名了,别看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也不过才七、八岁,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小角色,整个北林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像偷个西瓜这种事情,家常便饭而已。
小天、虎子,都是方老头的孙子,虽说是孙子,其实据说是方老头在外闯荡时收养的孤儿,大些的姓寒,叫寒天,收养的时候已经有些懂事,还很明白的记得自己的名字,小些的叫虎子,被方老头收养的时候,已经在外面流浪了很长时间了,一直都只靠乞讨度日。
好在虎子小,长的可爱,又活泼,人们都跟照顾这个小乞丐,自己倒是根本不记得名字叫什么了,当方老头想要把他带回家的时候,那附近的人们甚至还怕他是人贩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虎子领走,回家后洗了个澡,见虎子长的虎头虎脑的,便给虎子起了这么个名字,有着一点同龄人所没有的小想法。
但是那个虎子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也偏偏就是这个孩子,能把乖宝宝一样的寒天,带出去“为非作歹”。
今天把谁地里的庄稼踩了,明天和谁家的孩子打架了,后天到谁家果园里偷果子吃。
可谁都有弱点,而小天和虎子的弱点,就是他们的爷爷方老头了,正所谓严父之下出孝子……
好在村里人都纯朴,都把小孩子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拿个小瓜个拿小枣在这小村子里根本不算是偷。
况且也没人会在乎这一个两个的。只是这瓜农……
俩倒霉孩子都不知道在他身上吃了多少苦头了。
从第一次他给爷爷送过去一个,虎子就喜欢上这又大又甜的西瓜了,小天虽然不说,心里也是喜欢的很。
然后就想自己去瓜地里摘,可从前无往不利,百试百灵的方法就是没有用了,无论怎么小心就是每次都会被抓。
而且偏偏老瓜农还和自己的爷爷关系很好,只是偏偏爱喝爷爷酿造的酒,偏偏爷爷还很珍爱自己的酒,更偏偏每次小天,虎子偷西瓜被抓,他都来到爷爷家给自己的西瓜“找场子”。
当然,事实上就是找个理由讨酒喝。
一来二去的,让方老头心情很不爽,就要找来罪魁祸首来出气了,那苦头便从这个地方来的…
北林村,也只它是小小的桃林镇最北边的一个小村子,在村子边缘的一块荒地,路边搭建着一座别致的小院,地方不大,也不豪华,简简单单的几间房子,围栏上还长了零零星星的,五颜六色的小花,在夜色中显得极为幽静。
院中摆着一个小木桌,一位六十岁左右的,头发泛着点银光,长相坚毅的老人,懒散的坐在小木桌旁边的躺椅上,轻闭着眼睛,嘴中哼着什么不知名的小曲儿,翘着二郎腿,脚尖时不时的绕着,带着躺椅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哈哈,方老头啊,在家干什么呢,我看你来了!”门外先是响起了爽朗的笑声,随后人就推门走了进来,边走着,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小包裹,“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来人正是方才瓜地里瓜农。
可躺椅上的老头一动都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还是哼着自己的小曲儿,鸟都没鸟进来的瓜农。
‘’老方啊,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话都不说一句,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瓜农幽怨的看了老头一眼,。
“不够意思?”躺椅上的老头这才微微睁开眼睛一撇,不以为意的又将眼睛闭上了,“王老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是干啥来的?”
“呃,咳咳,方老头,我也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嘛,本来是晚上加餐,突然想起老哥哥,好东西要一起分享。”被叫做王老头的瓜农嘴角抽了抽,心里却骂着“这老狐狸,老混蛋!”
“行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方老头抬了抬眼皮坐起身来,又朝小院门口喊了一声:“天天,虎子,进来吧。”没动静……
“嗯?听见没有?”
还是没动静……
“找打是不是?!”
“爷爷,爷爷,我们来了……”
两个小黑影钻了进来…俩小鬼头本以为在院子外面看看形势如何再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谁知方老头早就知道两人在这。
“小天,去拿坛酒。”方老头说道。
“
“噢!”应了一声,刚要去拿,方老头又补了一句“等下,拿那个半坛的!”
一溜小跑,小天从屋里抱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坛子,走到方老头面前。
“我来我来,嘿嘿。”王老头一边搓着手,一边嘿嘿着走过来,伸手接住了方老头手中的坛子小心的拆下了泥封,顿时,一阵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真是香啊!”
说着,便摆好两个杯子,给方老头倒上,又朝自己的杯子里倒,一直倒的满满的,快要溢出来才肯罢手,还没等方老头说什么,就一饮而尽,“好酒!”
“瞧你那点出息!”
方老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却也小心的把杯子端了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王老头又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来,来,吃点东西。”边说着,边拿过来时提的包裹,解开草绳,从纸包中拿出一只烧鸡,说着就直接用手撕下一块鸡肉,口中的酒香还没散去,混合着香喷喷的鸡肉,别提多美味了。
方老头也没客气,看看身边低着头,拽着衣角,时不时还撇一眼桌上烧鸡的俩崽子,不动声色的撕下两个鸡腿,“喏。”
两兄弟眼巴巴的瞅着鸡腿,都没敢动。
“拿着。”
到底是孩子,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在美味的鸡腿面前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先是虎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生怕老头子后悔似的,一把抢过一只鸡腿,憨憨的笑了笑,便张开血盆大口,大快朵颐起来。
天天一看,也没什么不对啊,一边看着老头子,一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拿起另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方老头看着这俩活宝,也有些哭笑不得。
小孩子忘事情也快,吃完了鸡腿,两个小娃娃早便将偷西瓜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唉,六七十的人了,能有两个这样孙子,我方英也算是没白活一辈子了!”喝下一大口酒,看着不远处在明亮的月光下玩耍的两兄弟,老头感慨道。
“这么说起来,我倒有些嫉妒起你,只不过,就让他们一直都留在这里吗?”顿了顿,王老头不动声色的说道。
“难道不好么?就算我们两个人在外面闯荡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不也在这里安度晚年了。”方英眼皮一跳,随即反问道。
“他们有对自己人生选择的权利,况且别忘了,那个孩子...”王老头似乎有什么顾虑,并了没有说出来。
“行了行了,小天的事以后再说吧。”方英摆摆手,显然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王老头子也没有再说,摇摇头,便举起酒杯“喝酒!”
“喝酒…”…
……
夜渐渐深了,送走了来蹭酒喝的王老头,方英来到两个孩子的屋子里,坐到床边,看着睡得香甜的两兄弟,忽然间就想起了最初分别见到这两个孩子时候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又叹了口气,唉,活在这世上,总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