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弟兄们受这么大委屈，是我的失职。”
当这股腹泻狂潮终于平息之后，张辉指挥着谢宝与另外三名两司马直接将大汤锅端到了校场上，亲自为士兵们端上了一碗碗加了酸奶酪的粟米（小米）粥。把金城的这些士兵折腾着这个日子并非是张辉的本意，在他原本的计划里，给士兵们的下马威只有一项，那就是15公里越野跑，酒疯腹泻之类的纯属计划外产物——但却是因为张辉的欠考虑才会出现的计划外产物。
“摄太守言重了，服从命令是我们士兵的本分。”
这样回答张辉的只有一部分老兵，其他的军汉们都已经处于了脱水的边缘，别说是这些嘴头上的客套话，就连心里面的那些骂人话也懒得说了。很明显，就他们现在的这个状况，就算是吃过晚饭后照样也不会有体力进行队列练习的。
“早上那种突然袭击式的越野跑，我保证以后不会经常出现。不过，类似今天这样的宴会，今后同样也不会经常出现。”
张辉站在了军汉们的正前方，开始大声地训起了话来。他的声音相当洪亮，听起来中气十足，而这一切都是拜3年的军旅生活所赐。在21世纪的现代军队中，不管你进部队以前有多么软绵绵，坚持几年后都会拥有一副让平民听了就害怕的大嗓门的。
“唉……”
士兵们的反应惊人的一致。越野跑“不会经常出现”，意味着那样的煎熬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到他们的头上；而烤肉盛宴“不会经常出现”，则意味着单调乏味的菜谱将会成为日后饮食的主流。这两点不管哪一点都非常令人沮丧，不过这些农民兵们并没有就此大闹。他们是懂事理的，知道当兵就一定要训练，吃苦是必然的，而且消耗巨大的烤肉宴会也根本不可能天天举行。金城郡的这二百名士兵，已经做好了接受任意训练的心理准备。
“因为我的失误，今天的队列训练只能取消。不过，我有几句话想对弟兄们说说。”
在开口之后，张辉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在仔细盘点自己所拥有的资本。他没有钱，无法用物资刺激来激发士兵的斗志；他也没有实力，靠两百名士兵只能勉强自保，扩大地盘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现在有的，只是那股被刘婕的死亡所激起的热血，以及在特种部队的训练当中所锻炼出的坚韧神经。他只能用这些去打动金城郡的士兵，并以他们为基础建立起第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否则，他只能在这个被遗忘之地浑浑噩噩地等死。
“在东边的氐秦和慕容燕国，当兵要么是为了吃粮拿饷，要么是因为家里祖辈都是部曲，没别的选择。即使是在南边的大晋，北府兵之外的绝大部分士兵也都是因为这几项原因才参的军。那里的百姓们，只是为了生存才做出了这个选择，有些甚至还是被强行抓的丁，根本就不想在军队里多待，一有机会就会开小差。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也有这种心态，因为你们所参加的军队是不同的，你们参加的是姑臧中央军直属的金城郡兵，是一只肩负着光荣使命的光荣军队！！！”
“啥光呢……”
李悠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他的块头不是很大，因此在中午的酒肉争抢占中吃了很大的亏。但他也因此没有醉酒和腹泻，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因祸得福。
“是使命的光芒，是我们肩上使命的光芒。”
张辉没有再责罚李悠，而是相当宽容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现在再进行体罚的话只会引起士兵们的敌意，对以后的训练没有任何益处。他开始继续地阐述起了自己的理想：
“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凉国的军人，而凉国的军人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国土百姓，还有整个北方仅存的文明火种！可以说，你们是守卫这火种的圣战勇士！”
张辉在演说时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刚结束这一段就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不得不暂时中断休息。不过这也给了士兵们思考的时间，让这些淳朴的前农民第一次地思考起了自己肩上的这个使命。
对于那些年长的老兵来说，张辉所说的这段话并不陌生。数年前，当谢艾仍在指挥凉国中央军之时，这位白袍儒将也向他麾下的士兵们进行过类似的演讲，并且率领着他们摧毁了总数达到10万以上的后赵侵略军。然而，这位志向远大的将军现在已经被调到了遥远的酒泉，他在凉军士兵心目中所燃起的火苗，也在岁月的侵蚀下无声地熄灭了。现在的金城郡，老兵们就像张辉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粮饷混日子，而新兵们则纯粹是被张辉给诓进来的，很多人甚至从来没想过自己来这里受训是为了什么。
“就是因为保持着这种理想，老西平公才会创建我们凉国，就是因为保持着这种理想，那时的凉军才会所向披靡。你们知道吗？在洛阳陷落的时候，勤王的五千凉州子弟为保卫晋室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久前的龙黎之战当中，那一万五千将士也和数万秦兵战斗到了最后！但为什么现在的凉军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开国时的理想难道都丢光了吗？！”
张辉的眼睛有些湿润。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势，张重华不久之后就会去世，随后便是张祚称帝，谢艾被害，凉国内战……经过这么一番闹腾的前凉，在四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彻底变成了一个三流没落国家，最终亡在了氐秦手上。张轨当初的理想，也就此完结。
“我曾经和谢将军一起流过血。在临河战场。”
老兵陈僮突然站了起来。张辉认得他的脸，他是下午闹酒疯闹得最凶的一个，在张辉讲话之前一直都在地上摊着，活象是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但是现在，他却撑着自己那支步兵长枪坚定地站了起来，双眼也再次恢复了当年对抗后赵黑朔龙骧军时的神采。在那场硬碰硬的临河战役中，他们这些重步兵靠着血肉与豪情硬是挡住了这支后赵最强重骑兵的正面冲锋，大大地打击了对手的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