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宋奇书(上)
沛县,从中国偌大的地图上来看不过是一块毫不起眼的小小版块,尽管在历史中出现过“沛公刘邦”这样一代皇帝,更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名句,但是现在对于我一个越狱的逃犯所拥有的全部概念,也只是徐州北部一个作为邻接江苏和山东两省的小县城,而前程子庙这个沛县最北边的村庄,我更是头一次听说过,前程子庙这个第一次进入我视线的村庄,却成为了我本次旅程的终点。
和几个背着筐筐篓篓的人一起上了一辆前往沛县的大客车,刚买完票突然发现全车的注视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满脸寸许的大胡子,一身和我身形根本不搭配的衣服裤子,一双几乎要露出脚趾的鞋子上沾满了黄色黑色的泥块,手里还邻着很大的塑料袋装满了食品,活象一个落魄的打工仔。
我心中苦笑不禁摇了摇头,向着车上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我竟然落魄到如斯地步了,当初我可是zuo爱干净的,大学的时候因为夏天天气热,我连续三个月每天洗澡三次,这个记录就算全班最爱干净的女生也都望尘莫及,只能甘拜下风,现在我从车前走到最后一排座位的短短十几秒钟而已,经过之处的乘客无不侧头掩鼻,脸上流露出一丝鄙夷。
我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在最后一排最靠里面的位置上坐下来,旁边的乘客更是把身子往更远的座位挪了挪,我把头望向了窗外在也不看车里的任何一人,仿佛把他们完全的和我隔绝开,这时所有的天地只剩下我一个人,人是有尊严的,而我的尊严在法*郑紫嫣作证指认我的那一刻就全部的剥离了,我此刻余下的只有一颗强烈的复仇的心,就算和他们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
我这个“怪人”的加入并不影响客车的行程,客车再次开动向着沛县继续前进,而客车里也只是稍稍议论了一会就恢复了安静。
我打开车窗,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窗外新鲜的空气,脑袋里面却是一片昏昏沉沉,几天来毫无停歇的逃跑,几乎耗尽了我身上所有的精力,放松下来后就感到浓浓的倦意。
我将头靠在窗户边,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个紧急刹车,我的头重重的亲吻了一下前面的座位,强烈的疼痛将我从睡梦中拉了起来,我伸头看了看窗外,还是刚才的那一条路,看来客车并没有前进很远的距离。
我用眼睛余光看见两个穿制服戴着大盖帽的人站在前面的车门处,他们同售票员说着些什么,看到这些我的瞳孔猛得收缩了一下,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身子也不由的缩在了前面座椅的后,希望那张并不是很大的座椅可以将自己的身子完全遮挡住,同时暗暗祈祷,不要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在这里我根本就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了,除非跳窗,可是我并没有把握比那两个穿制服的速度快。
好在我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两个穿制服的站上车瞅了一眼车里就走开了,而售票员则向大家解释,是公路局的人要捎带两个朋友,让乘客们稍微等待一下。
不一会又上来两个人,找了前面座位坐下,大客车再次发动起来。
我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搁在了地上,现在我见到穿制服或者戴着大盖帽的人总是不自觉的想要躲开,即使对方不过是某个大厦的保安。
我发现自己确实过于敏感了,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今天老天好象始终跟这辆大客车过不去,才开了没有两分钟,又有一个人站在了大路中间拦下了这一辆车,在驾驶员的咒骂声中三两步跳上了汽车,扔给售票员车费钱,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想法和我一样的人,他始终低着头,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我也一直无法看清楚他的脸。
那人好象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抬起了头望向我。
“是你!”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小声惊呼了起来,他竟然是前几天帮助我逃跑的锁猴,实在想不到他也逃出来,其实他的刑期也仅仅剩下两个半月了,这么多年都在监狱里呆了下来,难道小小的两个半月他还等不了?
虽然和锁猴见面不过几次,但是他给我的印象还是非常深刻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帮助我逃跑,更因为他是老大那一伙人当中唯一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感觉,不像老大他们,每天都是摆着一副死了亲娘脸孔。
这次锁猴的脸上不时的流露出紧张不安的神色,以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早已不覆存在。
带着强烈的疑惑,我的目光再次爬到了锁猴的脸上。
锁猴也读懂了我目光中的含义,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有叛徒,老大危险了。”
“哇呜,哇呜,哇呜”,忽然客车后面冒出来六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着从后面赶了过来,从左右两边加速意图超过我们乘坐的大客车。
锁猴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得睁开了眼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取出一支笔,快速的写了起来,然后撕下那张纸巧妙的塞进了我的手里,而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仿佛了却了一桩莫大的心事,嘴角又泛出了一丝笑容,那个我熟悉的锁猴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锁猴压低了声音说:“本来我不想把你卷进来的,不过现在只有你能做了,你寄一封信给刘军,是这张纸上面的地址,下面的地址是我的住处,那里有你意想不到的好东西,我都送给你了。”
说完,锁猴突然站了起来,我从他眼睛里读出了让我心颤抖的东西,他那眼神透露出两个字“决绝”,我忽然想要伸手拉住锁猴,可惜我的动作还是没有他快,只是轻轻的触碰到他的指间,他只用了两秒钟就来到了客车前面。
六辆警车在路中间拦住了高速行驶的大客车,大客车在我上车后第三次停止下来。
这时锁猴突然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抵在了女售票员的咽喉处,冲着驾驶员大叫了一声:“******,开门。”
门开了,锁猴朝我坐着的方向看了最后的一眼,然后硬拖着售票员下了车。
我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再敢看下去,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锁猴的最后的一眼是在向我告别。
如果锁猴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就算他被警察抓住,最多是加判几年,不过和他在一起的我难免也会被警察发现,这样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这样挟持人质就完全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同时将所有公安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让我可以有机会可以逃脱。
“放下武器,释放人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警车顶上的扩音器中响起了嘹亮的声音,同时每一辆警车上下来三个手持枪械的公安,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着锁猴他并不健壮的身体。
锁猴没有理会公安的话语,将售票员挡在身前,扯着哭哭啼啼的售票员慢慢向后面玉米田中退去,歇斯底里的喊叫着:“不要过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客车上的全部乘客都趴在窗户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人吃惊,驾驶员更是跳下车来到警车边对警察哀求着什么,从他的话语中我断断续续听见“救救妻子”之类的话,也许那个售票员就是驾驶员的老婆。
锁猴还是没有放下水果刀的意思,继续向后走,而将近二十个实枪菏弹的警察也一步步逼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锁猴的身上,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当然也引起不了大家的注意,甚至连我走到车门前并且跳下车,车上也没有一个人看向我一眼。
在后退的过程中,猛然间售票员一个被一块大土块绊了一个趔趄,锁猴反应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售票员摔倒在自己的面前,惊愕的表情在他“鞋拔子”模样的脸上凝固了,而自己的水果刀则在售票员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砰、砰、砰、砰……”密集的枪声立刻响起。
当我登上另外一趟去沛县的大客车,我回首望去,锁猴瘦小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包围的公安则立刻扑了过去。
我将头深深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不争气的泪水顺着眼眶“哗哗”的流淌下来,我发誓自己不会再流一滴眼泪,我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现在社会满目皆是重钱重权的人,为了一个利字也许会把自己的妻子女儿推进火坑,更别说自己的朋友兄弟了,像锁猴这样重情分讲义气的人实在不多了。
两个多月以后锁猴就会有自己自由的生活,最后一天在采石场和他一起干活时,我听说他出狱后准备做小买卖娶一个媳妇,可是他为了老大选择了越狱;也许他可以继续的活下去,即使在高墙林立的监狱里,他可以依旧是那个性格开朗活泼的锁猴,可是他为了不连累我,选择了走极端——胁持人质,吸引大家注意力,让我可以从容离开。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也不存在那么多的也许,现实就是锁猴永远的离开了人世,而且在世人眼中是非常不光彩的离开了,小买卖和媳妇也成了他永远实现不了的梦想。
哭过了,泪干了,生活依旧要继续下去,我没有任何的后路可以退却,只有尽快完成锁猴的心愿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摊开了自己渗满汗水的手心,这张锁猴生命最后时光留给我的纸条显得格外沉重,我小心翼翼的展开纸条,上面是锁猴极其潦草的字迹,我一边看一边琢磨同时结合自己对地理知识的了解,总算是弄清楚了字条上的两处地址,其中一处是徐州市区的一个小区。
至于锁猴的家则是离前程子庙不远的龙固镇上,怪不得老大李遵义和锁猴关系那么好,也许他们从小就认识。
纸条上最后则留下了三个艺术字“索拉旺”,不用说一定是锁猴的真实姓名,我默默的又念了几遍,然后郑重的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这是索大哥的遗物,我一定会好好的珍藏的。
剩下的旅程倒是平淡了许多,除了少许的颠簸就再也没有发生其他的意外事件,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始终定格在一个画面上,那就是锁猴回头望向我的最后一眼,包含了几许无奈、几许留恋、几许迷惘,但是更多的是坚定与义无返顾,也许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个画面,犹如刚刚发生一般,在我的记忆中刻下永久的烙印。
到了沛县,我又换乘了一辆小公共汽车,晃晃悠悠个把小时,我终于踏上了前程子村的土地上,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下午。
遇到一个过路的村民,我报出了李遵义的化名李华鸣,他遥遥的指向村中最右边的一间不起眼的土胚房。
我来到那间土胚房前,土制的围墙已经长满了青草,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因为这间房子确实偏僻到极点了,而且同临近的小楼房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所以周围没有任何人经过。我按照李遵义提示我的话,在斑驳的大门右侧围墙的缝隙里,摸出一块活动的土砖,两把有点生锈的钥匙正老实老实的躺在缝隙里。
我赶忙取出钥匙,随手把活动的砖块塞回原处,费劲的打开了同样有些生锈的大铁锁,进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经过,接着走了进去,将木头门闩插好,还顺手推了两下,觉得很结实,而后走向唯一的一栋土房。
按照李遵义告诉我的,这间房子本来是村子里的一个老头的,老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有一次被一辆顽皮的小孩骑自行车撞伤,昏迷不醒。
当时还在隔壁村上初中的李遵义恰好路过,背着老头跑了七八里地送去了医院,等到老头出院后,又经常看他,老头觉得李遵义不错硬是要求收李遵义当干孙子,李遵义执拗不过只好化名李华鸣认了干爷爷,老头对李遵义也深信不疑从来没有怀疑过李遵义,其实只要有心人就可以知道,华鸣正是化名的谐音。
老头在收了李遵义做孙子后半年就去世了,留下了这间土胚房子和一本祖传的书,也就是我现在要寻找的书。
村子里面的人也知道老头认了一个叫做李华鸣的孙子,根据老头的遗嘱,房子也成了李遵义的。
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回忆起来令人唏嘘不已,如果不是李遵义见义勇为救人,就不会有认干孙子继承房子和书;如果没有这一本神秘的书,李遵义也不会有那么高的本事,当然也不会失手伤人被判刑;如果没有在监狱里遇到李遵义,那么我只能在高墙之内“享受”我的牢狱生涯,唯一能做的就是望天心叹,报仇的事情也只能是白日做梦。
我从厨房里找出一把同样生锈的菜刀,迫不及待的在唯一的一间卧室床铺下挖掘起来,没过多久一个精制的小木盒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小心的用手拨开土,轻轻的捧起木盒揭开盖子,一本似纸似绢的书重新见到了天日。
我取出书缓缓吹掉上面的灰尘,默默的念着书本上面的字:“恨天诀。”看见上面的字,我的心头不禁一颤,好霸道的名字,顾名思义,连老天都恨上了,一定是厉害的东西;而且字体气势逼人,仿佛不是用笔书写,而是用极其锋利的剑刻在书上一般,力道肯定可以入木三分,我曾经也临摹过一些书法大家的字帖,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现在觉得那些书法大家的字,圆润有余锋利欠缺。
我顾不得洗去手上的污泥,立刻翻开书页,入手之处光滑细腻,微微透出丝丝凉气,我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材料制作而成,除了有些发黄,并没有任何的损坏。
既然是别人祖传的东西,那肯定有些年头了,第一页的简介果真验证了我的猜测,落款的日期是宋真宗天禧五年也就是公元1021年,距离今天2007年已经将近千年的历史,那个时间正是北宋各个行业飞速发展的时间,从宋太宗至道二年公元996年,耕地有3亿多亩,到宋真宗天禧五年1021年耕地增至5.2亿多亩,农业经济的迅速发展促进了手工业、商业的发展。北宋的造船、矿冶、纺织、染色、造纸、制瓷等手工业,在生产规模和技术上都超过了前代。商业市场打破了旧的格局,大小城镇贸易盛况空前,纸币的出现及广泛使用,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也许这种非纸非绢的纸张就是一个大富人家所拥有的,我不再考究纸张的来源与质地,赶忙翻看下面的内容,现在的我如同吃到糖果的小孩,根本经不起任何的诱惑,一心想要更多甜蜜的东西,我的眼睛已经无法离开这本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