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
早晨的阳光真美,所有的色彩都洋溢着春天的辉芒。
早起的女孩蹲在河边,身旁的篮子里放着鲜嫩的菜蔬。篮子用柳条编成,小巧精致,形态各异。
鲜嫩的菜在水里摘洗着,女孩们轻声地说着自家的话,不时发出快意的笑。河水清而涟漪,像女孩们的脸庞。手指白且嫩,像刚洗过的菜叶。不经意带起的水,每一缕都像彩虹样美丽。
不远处的河心有一块沙土堆积的小岛,长着并不高大的树,林子很静,偶尔的野鸡鸣清晰可闻。
女孩们调皮地学起野鸡叫,她们熟悉那里,春天剜野菜,夏天扑知了,秋天收割修缮茅屋的红草,冬天攀下枯枝用于烤火。
我熟悉摘菜,洗菜的女孩,她们生自民间,有着民间最传统的美德。她们美丽朴实,像古典的诗歌,单纯明了。
我是年轻的男人,充满着所有年轻人的渴望,喜欢追求美丽的女人,甚至不惜为喜欢的女人,放弃一切理想。
我也会为追求不到的女人辗转反侧。我知道自己不高雅,不懂琴瑟,唯愿在她煮饭时为她添些柴,在她洗衣时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但这一切只是我的愿望,只是我梦里的牵想。
在这个偶尔倒春寒的季节,我唯一的选择,只能默默地坐在书房,看着手中的《诗经》,想象着那些择菜洗菜的女孩,想象着流水的声音和雉鸟的啼叫……
有梅
夏天已经到了,果树上的果子已经开始成熟,我等的东西还在远方的邮局里压着。
朋友早已来过电话,书半个多月前已经寄出。
我得等待。人一生最艰难的时刻就是是等待。
朋友不是女孩。我不像某些人说的那样,只在等待女孩时才充满耐心。朋友是个作家,写散文、写小说,有时也会写些与爱情有关的文章。我本不喜欢他的文章,觉得太过小资。我有些大男人主义,对小资气太重的人不屑一顾。
“我爱的人一次次离我而去,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是否对爱情太为投入?太为投入有时候对对方也是一种负担。”
没想过我也会遇到如魔咒的爱情。人一经过爱情就会变得与众不同。那个慵倦的午后,读到他的那些句子,像一道闪电,我突然看到自己在亮光里变形的脸。
朋友在更南的南方,他的故乡盛产梅子。我知道那种东西,当它熟时,南方的雨水就会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邮递员终于按响了我的门铃。我看了看日期,信迟到的那段日子洪水正在他乡的城市里肆虐。
“梅子越落越多了,我的爱情还是没有到来。不是我没有爱情,而是我等待的程度还不够。”
朋友在书里说。他说的话越来越让我喜欢。
谷风
1995年夏天,我去了山里,随手带了一本书和一张报纸。书是友人送的诗集,报纸是新接到的《谷风》。
诗集的名字是《情结》,送我的人叫诗薇,台湾人。不仅写了一手好诗,还画了一手好画。
像“把丝线穗儿收个紧/教它缚绑一桩尘封往事/后人说/这是一只结/一枚古时叙事的表记/而那样地盘盘绕绕/穿穿梭梭/的纠缠/紧系着的岂仅琴弦之上?/啊!弦/可不能轻弹/它是结里/深埋的春天”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谷风》由关云寄来,关云也是诗人,为社会机构服务。我至今还记得她的《花语心事》:
能不能用一种轻狂/来掩饰其实/芳心已暗许/只想把颗颗种子/浇成艳丽花颜/孤芳自赏之余/令千盅不醉的我深深沉醉……
《谷风》不是山谷里的风,是一份专业诗报,1994年6月降生在台湾的台北。发表诗、诗评和诗坛讯息,由几个女诗人创办,几乎每期都有送我。它在世的时间很短,短短的只有四年。而4年时间足以记住一些事情。
在山间的凉厅里坐下,让卖茶水的姑娘倒了杯新泡的茶。我不懂茶,只是为了解渴。
不远处是一块碑,碑上刻着某个书法家的墨宝。临摩还是原本对我并不重要,我也不懂书法。
天空晴朗,如网眼筛下的阳光穿过密林,更显清幽雅致。卖茶水的女子在我的对面坐着,她微斜的眼睛带着笑。
悠悠的山风从谷间吹来,满世界都是爱的味道。
静女
秋天的红草真的可以结庐吗?现在,还有谁的目光会转向草垒的房屋?
她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女人,我至今还保留着她在那年秋天送我的红草。我挥不去草上属于她的香。
我能感受到她对我和别人的不同。也曾在厚厚的镜片中注意过她看我的表情。她总是躲在不被轻意发现的角落,静静地看我,无论行走,还是坐着不动。只是她不知道,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所有的境头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我很想单独和她在一起,向她倾诉我的情感。我喜欢写诗,喜欢唱歌,偶尔也会涂一涂鸦,可是一旦到了她的面前,脑袋就会变得空白,像一个言不由衷的傻瓜。
她喜欢安静,举止文雅,对每个人都会伸出援助的手。好多次我话到口边又生生吞了下去,我可以对别的女人胡思乱想,唯对她不敢有半点非分。她的笑容像阳光样灿烂,我更是望而却步,尽管粗糙,还是害怕遭到拒绝。
我不是木头,木头不会有我的伤感。每次走过那条小路,看着她一个人独行。脚步那么慢,那么轻,像在寻找又像在等待着什么。我总是欲言又止,那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秋天眼看着就要过去,因为坚守童话,我离天空太远。一遍遍抚着红草上的手机号码,我不知该不该发个信息……
柏舟
它真是柏木做的,远远地就可以嗅到柏木的味道。
船不大,两端微微地向上翘着。一条缆绳一端系在船首的环,一端系在岸边的木桩。
夏天的风一次次从湖边吹来,带着荷花的香,带着少女的爱。
她就坐在湖中的柏木船上,我能感受到她们的风情万种,一手采着莲,一手撩着水,洋溢着无边无际的激情。
我不清楚我到底属于南方还是北方,美丽的合欢树在湖边撑天粉红色的小伞,知了一声声唱着清越的歌。我一直渴望拥有自己的柏木小舟,盛载音乐和爱情。我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在漂,在音乐和天堂的上空。
那一切只是幻想,从我失手打落那片小小的心意,每一缕风都能把我吹散。
一个人要失去多少,才能找到身体的剩余部分?
湖水那么真实,那么纯净,可以映出人的眼睛。
我可以在湖边一停千年,像柏木做的小舟,但我控制不了湖水,干涸而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木瓜
木瓜不是瓜,是一种植物的果实,不能吃但可以入药,有着浓烈的香气。
辞书上说。
每到秋天她家的木瓜就会发出诱人的芳香。那是它唯一的语言,凝结美丽的心事。我少年时的家在乡下,距离飘着木瓜香气的她家不到半里。
其实木瓜的花也很美,人们在注意事物最后的结果时往往会忽略它的最初。白色、椭圆而且大,在春天里开放。
春天到了就不能错过季节,我想不起这是谁说的话。这个春天距离那个秋天已经很远,我看不到木瓜,只看到一排排的树还没有长出新芽。人站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的事物会和心情一样有所不同。
记得那年秋天,我在地摊上买了一头缀着玻璃的项链。卖项链的人说是玉。我信了他,那时候年轻根本没想过五角钱别说买玉就连好一点的石头也买不到!她也不认识玉,抚着那颗缀着的鸡心,脸像菊花放着光彩。事后她送了我一只木瓜,我不知道因为木瓜,她还挨了母亲的责骂。那时候大家都很穷,木瓜也是一种经济。
那只木瓜被我随手放在窗台上,我没有珍惜,就像没有好好地珍惜她。事情一旦做出,想收回来就晚了。
现在,我读到了《诗经》,知道木瓜不能随便赠,那不是为了报答,而是表示要爱的永远。
采葛
一天不见真的是有如隔了三月,不,是三秋。
最初这句话是一个同学对我说的,那时候他正沉浸在爱情的暖流里。他爱的女孩是我邻家的侄女,我并不觉得侄女长得有同学描述的美丽,甚至对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胆孝柔顺而且好哭。同学却说那是梨花带雨!
邻家养着猪,像所有的村里人,用养猪维持家庭的收支。侄女每天都要割猪草,用割来的猪草供食不应求的猪。
从前侄女原不敢一个去割猪草,慢慢地我发现她不仅喜欢一个人去,还越来越远地离了大家。
我有些惊讶,却从没放在心里。直到那年秋天开学,邻家的侄女突然出走,而我的同学也再没来上学。
后来,我听邻家大嫂哭着骂她的女儿,骂她不要脸的,骂她割着猪草,把自己都割给了别人……
她骂人的话很难听,我为此堵了整整半年的耳朵。
去年听大嫂说,她们在异乡过得很好,很恩爱。她已经原谅了他们,这是一个好消息,值得欣慰。
子衿
“我真渴望他能看懂我的心,那样我就会把家传的宝玉给他。”
我不止一次读着朋友的信。我有些妒嫉。说实话,我也一遍遍在给她的信中打扮自己,把取得的每一点成绩都给她寄去。她说她为我高兴,哪里知道,我多么渴望能引起她的注意!
“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可怜,可以不关心身体却不能不把他放在心里。”
我日夜祈祷,期待她的垂青。她在我心灵的深处,我在她心的何处?
无数的激情渐渐转为空泛的无奈,我知道无论说些什么都是白搭,唤不回任何垂怜。我曾想把自己折叠寄过去,又怕被她深深地锁在抽屉里。徘徊是我一个人的徘徊,等待是我一个人的等待。她不停地说着,所有的天空只有一种色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一遍又一遍用满含生动的语言重复:把心交给我保存一会儿好吗?
溱洧
我真愿可以永远睡眠,满怀热爱而不被惊扰!
春天伸展的事物都有自己的节奏,水清清澈澈,纯纯净净;草嫩嫩绿绿,柔柔蔓蔓;风轻轻松松,快快乐乐。
这是一个适宜种植,适宜生长的季节。阳光一大片,一大片,人群和候鸟纷沓而至,面孔上洋满幸福的味道。
我看到了那个拿着花的男人,他走得很急,显然害怕迟到。约会是不能迟到的,那是件神圣的事情。
他快步地走着,手里拿着一束芍药。他在汹涌的人群里看到了等着的人,手拿兰草,她的美丽像兰草。她在向他迎去,眼角含着春天的笑。
我真愿可以永远睡眠,满怀热爱而不被惊扰!
有谁知道芍药代表着那一种爱情?
情人节那一天,我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所有的玫瑰在现代的都市里突然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