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娜是个相当负责任的女孩子。
当时在圣彼得大殿里,为了弟弟的事情再怎么弄得焦头烂额,她还是记得把五彩莹石的事情最后托付给了特蕾莎神父。
——彼岸酒吧里还有一个被ZELDA黑光枪所伤,正等着五彩莹石救命的新人类。
特蕾莎默然地想到圣彼得大殿里处于严密看护下的五彩莹石:且不说特蕾莎神父接近五彩莹石有多麻烦,也不说五彩莹石还处在原石状态没有开封……
最重要的一点是:其实五彩莹石并不是治愈ZELDA黑光的最佳方法。
取得一块拳头大小加工过的五彩莹石,在激光粒子加速器上将粒子加速到Tev(万亿电子伏),以此方法产生的激光可以修正新人类因为ZELDA黑光产生偏差的细胞结构。这种基于最新激光等离子体技术制作的加速器在新人类帝国军方的应用还不到五年,还是非常新型的技术。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听说五彩莹石在这方面的应用,但是特蕾莎现在的选择并不多。
毫无疑问的,自然人的科学技术发展水平远比新人类低,那种激光等离子体技术现在还不可能在这里实现。五彩莹石的这条路可以说是走不通的。
第二条选择是特蕾莎自己的血液。在红瞳的状态下,特蕾莎的血液中含有刺激新人类肌体细胞强大再生能力的因子,可是有的时候,就连特蕾莎自己也无法明白自己的血液里到底含有什么不可知的因素在里面。不到必不得已,特蕾莎也不会使用。
最后的选择,就是特蕾莎这次终于没有忘记带在身边的“十全大补丸”,临行前特蕾莎特地从自家乱糟糟的大仓库里翻出来的强力细胞复原特效丸。
这是五百年前新人类与自然人战斗时的遗留药品,作为帝国的先驱者,特蕾莎的家里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存货。在新人类能力确定的六岁以前,特蕾莎常常因为自己所拥有的吞噬能力而产生自体细胞损伤。
虽然说这种强大的能力一般新人类梦寐以求的,但是它从小时候开始给特蕾莎带来的就是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折磨。对于这种自体细胞损伤带来的剧痛,特蕾莎一开始也只能苦忍。直到后来确定了这种强力细胞复原特效丸有缓解这种痛苦的效果之后,他的苦难才告一段落。
长大以后,特蕾莎只要是出远门都会习惯性地往行李里面塞上几颗这种药丸,只是没想到还真的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现在的特蕾莎神父就是这样怀里揣着大补丸,在彼岸酒吧的门前徘徊着。他对自己的装扮非常非常没有信心,天知道一个骑士团的神父大摇大摆地进入一个新人类的据点是一件多么容易引起误解的事情。
所以……
现在特蕾莎已经用油墨刷黑了自己的眼镜片,再往自己的脸上贴上了几片并不对称的小胡子。上衣也被脱下塞进一个口袋。
他身上穿着的一件白色衬衫显得是那么皱巴巴,裤子也被反穿着,线脚全露在外面。
现在他的这副形象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特蕾莎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识破神父的身份,他这样没有被人当场捉起来关进精神病院已经是极度好运了。
黑发神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同行者——
尤格在特蕾莎弄出这种打扮的第一时间,已经把自己转移到了五十米开外的一处晒衣架边。他若无其事地倚着水泥铸就的杆子喝着酒,没有再往特蕾莎的方向看过哪怕一眼。他的那种姿态简直使得特蕾莎也十分真实地以为,这位尤格神父是真的真的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
特蕾莎转回头来,终于推开酒吧的大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
最后的一个“临”字被酒吧的门童不小心咽了回去。
男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怪人朝自己呵呵一笑,然后“摸着黑”走近吧台。不用怀疑,酒吧里的光线确实不如外面好,特蕾莎的墨镜明显是自制的假冒伪劣产品。在这种情况下,特蕾莎被自己的“墨镜”害得好几次都撞到别人身上。
好不容易摸到吧台上,特蕾莎的白衬衫已经变得更皱,裤子的线脚也好像草席的边缘一样嚣张地朝外伸出触角。
感觉到酒吧里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目光全部注视到了自己的身上,神父一边对自己的脸皮做着“你就是传说中的城墙”的心理催眠,一边若无其事地走到散发着清新柚木香气的吧台前。
“你好,要来些什么?”
穿着与神父有天壤之别的干净衬衫的酒吧调酒师站在吧台里,以一种职业化的微笑着问特蕾莎道。
“呃,我,我找人。”特蕾莎习惯性地把眼镜朝上推了推,很快发现这样会阻碍视线,只得任由它去了。
“你找谁?”调酒师疑惑道。
找谁?
对啊,找谁!
特蕾莎突然发现纳娜并没有来得及和自己说明应该找谁。他抓抓头,回答道:“是一位纳娜小姐托我来的,纳娜.阿斯顿。”
“纳娜?”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柜台旁边,仔细地端详着特蕾莎疑问道。
这位中年人就是和纳娜接触过的新人类泰特斯。听见特蕾莎提到纳娜这个让他不得不紧张的名字,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特蕾莎。
“嗯,是的。”特蕾莎应道。
把手伸进装着上衣的口袋里,特蕾莎摸索了一番掏出了大补丸放在桌上:“她有事先回去了,托我来送药。虽然说吃一颗就能好了,但是这里有两颗,呵呵!”
不是五彩莹石!
泰特斯的脸色一变,由充满期望变成了失望——在特蕾莎看来,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并不相信这药的功效。
“诶,这药是绝对有用的,我家仓库里的东西怎么会……呃不,我说纳娜小姐让我带的东西绝对比你们知道的那个方法有效果,我可以向主……老天发誓,有问题都可以包退包换的……”特蕾莎好像一个外行的药品推销员一般,一个劲儿地倒卖着他的大补丸。
就在泰特斯不得不进而怀疑着这个古怪男人的真实意图时,一只小手使劲儿地够着柜台,把药盒抓了下来。
“妈妈的药来啦!太好啦!!”晃着手上的药盒,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嘻嘻地笑道。
“夏莉!”泰特斯伸手挡了个空,只好由得女儿去了。
“非常谢谢你。”
虽然泰特斯不知道特蕾莎是否可信,但是既然是纳娜托付过来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向特蕾莎点头感谢道。
而这时,特蕾莎却没空看泰特斯。他瞪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新出现的小女孩夏莉,一副又是置疑又是不信,欲言而止的神色。
小女孩莫名其妙地回望着特蕾莎神父:“怎么啦,大叔?”
大,大叔??
第一次被人冠以这么老的称呼,平常的特蕾莎一定要首先辩解一下,但是现在他却没那个空闲。他的手指指向小女孩耳鬓结结巴巴道:“你,你……”
女孩的头发上别着两枚交叉成十字的米黄色别针。
“嘻嘻,你是要说人家的别针漂亮吗?”小女孩还是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笑道。
这个别针的式样……她是威莉吗?她就是时钟军团的表演艺术家吗?就算是心里抱着这样的怀疑,特蕾莎还是完全不能从能量波动上查觉到夜魔的存在。
是因为那种高级的夜魔必须通过皮肤接触才能发现?还是说是自己多疑了?至少……
至少得通过皮肤接触确认一下!特蕾莎向女孩伸出手去,而夏莉的反应倒也快,快得让神父一下子发窘了。
小女孩一声尖叫:“怪叔叔要摸我!”便噌的一下窜到她爸爸后面去了。
她紧紧地揪着老爸的衣角,神情又畏惧又警惕,弄得特蕾莎那只被栩为色狼魔爪的右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从后面厨房蹬蹬地跑上来:“怎么回事?”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臂套还没脱下,掺和着浓烈的酒味。他的身上还沾着点点褐色的酒渍。
“巴拿叔叔~~”夏莉把控诉的手指指向“怪叔叔”特蕾莎,“有人欺负我。”
“不会是欺负人家吧!”显然巴拿对小丫头的话很不相信。
“没有!”
“呵呵,别闹了。”老爸泰特斯这时明显也向着外方,弄得夏莉一脸委屈。
泰特斯对着特蕾莎微笑道:“自家女儿淘气了,真不好意思。”
“呃不。”
看着他们这种其乐融融的生活,看着这种亲密无隙的友情和亲情,特蕾莎不禁对自己刚才的怀疑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自鄙心理。这些相互间有着浓浓亲情的人们怎么可能会是夜魔,女孩子头上的发饰虽然和威莉的发饰相近,但可能也只是巧合吧。
最重要的,那种来自长辈的温暖亲情是特蕾莎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把你的剑拿出来!你的能力不会只有那么一点点的!!”
……“特蕾莎,你要胜过那个人!”
……“上啊!!!”……
特蕾莎印象中的母亲每次看见自己时,那种几近歇斯底里的疯狂都在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而加剧……
这种心理上的痛苦比他在能力确定之前那种肉体反噬的痛苦更加让他无法忍受。落寞地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泰特斯的谢礼,特蕾莎转身离开了酒吧。
在特蕾莎离开之后,泰特斯终于成功地把药盒从淘气女儿的手里抢了回来。他打开药盒,研究着使用这个药品的可行性。
木制的盒底躺着一颗弹珠大小的黄色药丸。泰特斯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觉得这个药丸的材质更像是涂了黄色油漆的木制小球。指甲也没有办法在上面划出痕迹来。
这种材质不明的东西真的能让爱莉斯吃下去吗?纳娜的事情怎么样了?为什么会托一个连真面目也不肯露出来的古怪男人来送这个药呢?
就在泰特斯觉得左右为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把这个药用下去的时候,巴拿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般冲过来把他一把拖进了酒吧长廊后面的房间。
泰特斯刚才并没有发现他手上药盒里的药丸只有一颗,而事实上那个古怪男人说的是送了两颗。剩下的一颗,已经被夏莉那个混蛋丫头自说自话地拿给她的母亲用下去了!
奇迹发生了。
就在爱莉斯吃下了那枚材质不明的药丸后,她身体的情况居然在一分钟内就好转了!她小腿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有留下一点点的痕迹!
喜悦之情在一瞬间取代了疑虑和猜测,泰特斯连夏莉乱做事的责骂都忘记了。他兴奋地拥抱着亲吻着他的妻子,庆祝着她的康复。
可是片刻的喜悦又一次被打破了。那个始作俑者,依然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夏莉。
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夏莉,泰特斯的瞳孔一下子收缩!
“爸爸,你看这是不是十字架呀?”一只银制的十字架在红发女孩的手上闪着银光。
“是刚才那个怪叔叔口袋里掉出来的哦!”夏莉天真无瑕的笑容似乎是一盆冰水把她的父亲从头浇到尾,整个人都凉了下去。
这个是……
罗马教廷的通信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