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客气了。在下是个后生晚辈,经验不足,生意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怕是还要您老多多指教,请!”
酒席的气氛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又热络起来,所有人都觉得,谢遵终究是不敢和这位皇帝的宠臣翻脸,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场龙虎斗,怕是要草草收场了。
两位正主似乎都没了斗下去的意思,看客们也就收拾心情,还有人把注意力移到了下面表演的那些花魁身上,议论着谁的表演更好一些,谁的位置站的偏了点,似乎成了另一个花魁的陪衬。
就在这天下太平的氛围下,谢遵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牙筷“杨将军,老夫曾听传言,说你在安陆任职时,曾经去过三关镇。参与了一次江湖争斗,还杀了一个名叫龙剑飞的武师,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哦?员外对这事还有兴趣?这事是有的,不过不是江湖争斗,而是一群勾结宁王的反贼,为叛军购买军械。下官当时奉王府之令在附近采买,遇到这种事,不能袖手旁观。至于杀的人么,确实是不少。龙剑飞?没什么印象了,如果非要说有,那就说有吧,怎么,这位龙老师与谢员外认识?”
谢遵摇摇头“龙大侠与老夫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不过他当初行走江湖时,曾为老夫帮过几个小忙,在坐的几位员外也有人知道他。现有龙大侠的师弟,三绝掌邱剑雄邱老师在老朽府上做客,他与杨将军,多半有几句话说。”
徐鹏举面色一变“谢员外,您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姓邱的,不过是个江湖草莽,有什么资格见我妹夫?您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用江湖武人,来吓人么?”
“徐千岁,您误会了,老朽只是觉得今天这个场合,适合解释一些误会。如果是其他场合,那种粗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那样反而对杨将军真的不利。老朽就不信,当着徐千岁的面,他还敢撒野么?”
谢遵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大可能真的在这种场合打伤杨承祖,但是他抬出邱剑雄这张牌,显然是要表示一下,谢家虽然被打了两记闷棍,但绝对不是没有反抗之力。江南毕竟是谢家的地盘,可动用的力量,比你一个外来者要多。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失去的那些,都能一点一点夺回来。
再者江湖上总是有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乃至一些深仇大恨,也足以让部分人忘乎所以。只要条件合适,邱剑雄完全可能为师兄报仇,行博浪一击。不管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杨承祖这种大贵人性命金贵,肯定不会去赌这种概率。到那个时候,退让的必然是杨承祖这边,为了生命安全考虑,也得先退出南京再说。
徐鹏举对于什么三绝掌完全不关心,但是他也能感觉出谢遵的意思,自然要出来为自己的妹夫撑腰。这些勋贵联盟,倒是不怎么把一个武林高手放在眼里,谁的家里还不养着几十个武林中人?不过如果真的被人刺一刀,就太划不来了,好瓷器不碰烂砖头,不能跟这群江湖客真的计较。
杨承祖反倒是劝住徐鹏举“千岁,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谢员外说的有道理,明枪总好过暗箭,把人请上来,有什么话大家当面讲清楚,也省得将来麻烦。您放心,有您和这么多亲戚在,难道我还会吃了亏去?”
一名下人下去找人,众人带来的护卫保镖,都在一楼宽大的大厅里休息,不过这次找的时间有点长,良久之后,才有一个三十几岁的魁梧大汉来到楼上。这人一身劲装,手臂上各戴着一个皮制护臂,上面满是铜钉,一看就是个护院武师的模样。在他身后,又有几个人跟着上来,也都是武师打扮。
为首汉子一抱拳“在下邱剑雄,敢问是谁杀害了在下的师兄,我有几句话对他说。”
他的话音刚落,那名叫霜儿的婢女却冷声喝道:“不对,你不是邱剑雄!谢员外,这是个江湖骗子,你上当了!”
这种谈判的宴会上,请出一个武师来,就已经让商人们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现在又闹出这个武师都是假冒的,就让人越发觉得有趣。大家的目光原本落在这名为邱剑雄的武师身上,现在又转向了这名奴婢。
这奴婢倒不怯阵,朝众人施了一礼,向前两步“龙邱两位老师我都见过,他生的,可不是你这副模样。冒名顶替,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徐鹏举这时拍着桌子叫起来“好啊,居然敢冒名顶替,果然是包藏祸心,来人啊,把他拿下了!”
他这一招呼,一楼各勋贵府的家丁、护卫纷纷朝这边涌来。在一楼通向后厨的过道内,一名中年人隔着门帘,看着这一切。在他身旁,龙剑飞轻声道:“师弟,如果不是我拉住你,现在的你,也是这个下场。看明白一点吧,我们武人在这些商人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无用之物。为了他们赔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跟着师兄走,我给你一条明路……”
二楼上,那冒充邱剑雄的汉子并不慌乱,反倒是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在腰里打了了死结。上身精赤,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邱某一介草民,无权无势,斗不过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也斗不过天子的宠臣。我今天上楼,就没打算活着下去,不过,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师兄讨个公道。你们若是想要人多欺负人少,就一起上吧。”
谢遵的神色一变,拍着桌子呵斥“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我以为你是要来和杨将军讲讲道理,说一说你师兄如何冤枉,为他申请个抚恤。怎么居然讲打讲杀?今天温老爷在此,不容你在这里放肆,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谢老爷,你是个大善人,小人是知道的。不过你心善,不懂得江湖险恶,于我们而言,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杨承祖位高权重,就算杀错了我师兄,也不过就是杀错了,最多赔我们这些穷人几两银子。可是我们的命,难道就值几两银子?我今天要的,就是一个公道!”
这汉子嗓门洪亮,隐约间就要压过了那些表演的花魁的声音,杨承祖挥了挥手“既然要讲公道,那好,我就陪他一个公道。来人啊,关门,点灯,抄家伙,陪他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