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公,这次的粮价,最终是要涨上去十倍才是目标。这期间,朝廷方面,肯定要给咱们施加压力,能不能顶的住,就看你那亲家能为咱们说多少话了。”
“继学兄说笑了,我那亲家,虽然在户部做侍郎,不过最多也就是帮咱们搞些粮食。真若是上面的压力下来,他到底能说上多少话也难说的很。可是牛兄你与毛相国家的门子乃是换过贴的金兰之好,这个关系才是实的,有毛相国为咱们撑腰,我倒要看看,哪个衙门敢动咱们的粮食?”
另一位名为樊重的粮商,论起声望和财富,比这几位第一流的粮商略小,不过为人甚为机灵,靠着巴结上刘守道,也混到了这个圈子里。他边赔着笑脸,边用筷子夹起鱼背上的一块嫩肉
“官府么,左右就是那几下子,吓吓人,摆摆官威,没什么本事的。这些东西,只能吓一吓穷鬼。遇到咱们这些安分守法的良民,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逼着我们赔钱卖吧?为商之道,随行就市乃是天理,万岁也不能逼迫咱们,他就不怕,我们明年不运粮进京?眼看就要入秋了,若是九边将士粮草不济,我看就算是天家也没辙。”
牛继学手拈银髯,哈哈大笑着“樊世兄这一说,倒让老朽想起一桩旧事。成化年的时候,宪庙受了奸人的蒙蔽,想要在京师里加收商税。多亏当时朝内有些清廉正直的大臣,把消息透露了出来,当时京师里的商人们,就联合起来罢事。你们猜怎么着?只不过五天的时间,就连天子都扛不住了。慢说是升斗小民之间,就连宫里都买不到东西,大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最后值得下旨宣布绝不加税,这才恢复百市营业。那时老朽还在读书,也曾撰文为众位商人声援。如今想来,这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边说边眯起眼睛,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手轻轻的敲打在桌上。“我们不动刀枪,不烧不抢,就是关门不做生意,谁拿我们有办法?京师这个地方,老百姓家里是存不住粮食的,就连京营里的粮草,其实也是靠我们。再说大一点,就连九边兵将,不也是靠我们运筹米粮么?可是一直以来,我们的地位又是什么?那位员外说的对,商人受了太多的委屈,就是因为我们不懂得该怎么保护自己。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不会受朝廷的盘剥,就能保住自己的财富。”
蔡广兴为人持重,思忖着问道“庞会首那边,可曾打过招呼了?他是商会会首,若是想要罢事,总要其他行业响应才行,否则我们这些粮行罢事,恐怕声势有限。那位员外那里,又能给我们提供多少支持?”
“广兴,你这人稳妥是够稳妥了,就是不够胆!”牛继学摆出一副老前辈的态势,教训起这个后生“我与你父亲当初是一起学徒的,你的胆量比你父亲差远了。老夫做事,几时有过疏漏?那位员外已经向我保证过,衙门里早打点好了关系,庞会首那边,也早就说好了的。如果朝廷敢逼我们,咱们就罢事!到时候各路商家都会起来响应,不用北虏,就是没有东西吃,没有东西用的百姓,就能把京师拆了。”
他用手一托银髯“京师之中的粮业,在坐的各位联起手来,可以占去七成。可是粮食的价格,却不由我们决定,这……不公平!老夫这把年纪了,不是为自己争,而是为你们争,为了咱们的同人争,为了保证我们不被朝廷当猪养!所以,咱们只能进,不能退!”
这些粮商被这番话说的热血沸腾,纷纷表示愿意与曹员外共进退,保证不会把粮价压下来。就在这时,曹府的总管慌乱的从外面跑进来,声音都变了调“老爷,大事不好了。外面忽然来了大批锦衣卫,把咱们的宅子围了,正要往后院闯呢!”
“锦衣卫?”牛继学的手轻轻一颤,爱若生命的胡须,被他不经意的拽下了几根。“哪来的锦衣卫,这么大胆子,敢来老朽家中搅闹?难道不知道,他们新任的朱缇帅,与老夫是好朋友?再说,咱家不是住着京营的人么?让他们出面,把这群不知轻重的锦衣赶散了。”
“老爷,不成啊,那些京营的兵,一见到那带兵官,就吓的没了脉,全都不敢过去。还有,那锦衣卫身边带了一群恶少,似乎是京师中各勋贵府里的那帮混世魔王,看样子可不怎么好对付,您老还是想想办法。”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响起侍女的尖叫声以及盘子落地摔碎的声音,几个男子怪腔怪调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哈哈?好一条大肥鹅啊,外面的粮食卖的这么贵,这干人却在这里鱼山肉海,吃的比小爷都好,哪有这个道理?再看看,这么美的丫鬟,我府里都未必有,这凭什么?杨大哥,你成亲的时候,小弟送你一份大礼,可是这些丫鬟你别跟兄弟抢,否则就只好和你打一架了。”
那干纨绔子弟们,如同一群旋风般,从外面冲撞进来。至于牛继学家中重金雇佣的保镖,全都乖乖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毕竟这些武师护院,都是有家有口,有老婆孩子拖累的,见到大批持奴端铳的锦衣缇骑,没谁提的起反抗的勇气。
兼职了包括工匠、佣兵以及战术教练的瑞恩斯坦,穿着一身崭新的板甲,手中提着一口大剑,两只牛眼也在那些丫鬟身上转来转去,忽然看到了房中那些弹乐器的歌姬,不由狼眼放光。
“让我们赞美观音菩萨!美人,好多美人,我请求我伟大的长官,将其中的四个……不八个……最好是十六个赐予我。我将保证,我的后半生全都忠于你。”
牛继学没想到自己的家,居然被这么一群玩意搅的不成样子,眼看一些丫鬟已经被几个纨绔子弟拦腰抱住,动手动脚。待会若是自己的姬妾内眷撞到他们,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不由起身怒斥道:“尔等什么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擅闯民宅,调系民女,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
只见一个相貌英俊,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官怀中抱剑,腰下配刀,大剌剌的走进厅中,哼了一声“好说了,我就是锦衣指挥使,实掌南镇抚司的杨承祖。牛老爷,听说你对我意见很大,四处联络人要去都察院告我,今天我来了,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告我!”